第68章 《浮光淺》
“沒有你穿的學子服了,還要等幾天。”
學子服就是青衿,成池年幼,書院備着的青衿上不了身,穿着空落落的,還長一截,等幾天就等幾天吧。
舍館兩人一間,安排成池和梁山同住。梁山是個不錯的同窗,沒什麼不良習慣,加上共同的朋友高惠,兩人很合得來。
“啰,這是我的,你用這個柜子,先前高惠用的。知道你要來,我和先生報備了慢着給房間安排新來的同窗,還特意收拾了。”
“謝過梁兄,休假我請你下山吃酒。”成池笑着作揖。梁山是個祖籍北地的大個子書生,很是豪爽,定會喜歡喝酒的。
“那可說定了。”梁山果然很高興,又一拍手說道,“走,我帶你逛逛書院。”說著,直接伸手拉着成池去了。
出了舍館就一條橫道,一天直道。
“這橫道連着先生們的舍館,到頭了,左轉就是膳堂,我們早上可以往這邊去。”
梁山細心的講着,又帶成池走門前直道,進了片小花園。
說是花園也不對,這片地方的主體是個小池子,養着鯉魚,周圍是竹林三兩處擋着視線,再外邊是一圈高大喬木間隔種着,圍着這方地,成池認不出是什麼樹,樹上長着碩大的白花。中間低矮的小橋穿過整個池子,小橋看着一尺半寬,十丈長,連着學生舍館出來的直道。
出了小花園,就能看見講堂。
講堂在書院正中,東邊是一片先生和學子舍館,中間是一片小竹林隔開。北邊是膳堂和澡堂,下山不容易,所以書膳堂採買,澡堂提水,由是從書院後門斜坡上送來,那裏路寬,裝木桶里由大車板運了來。西邊是夫子洞,每年清明前後,書院會舉行大型祭祀,今年過了,成池要來年才看到。
“不過……”梁山笑得怪怪的,有意賣個關子。
“不過什麼?”成池好奇。
“每年年底歲考時,夫子洞就聚起了學子,那時候才是拜孔聖最熱鬧的時候,想考個好名次呢!”
梁山說的好玩,成池聽的無語,這滋味,大概是知道古人也“拜考神,吸歐氣”吧。
書院內大體都逛過一遍,回舍館歇了。
晨起,膳堂準備有青菜粥和兩三樣小菜,還有花捲饅頭等麵食,照顧學子口味。早餐有兩刻鐘時間,用完了早餐,就去正堂聽課,先是默誦要記下的,再等先生來授課。
先生課程風格不同,各有特點。林先生四書五經都進,主治《春秋》,不過他講的最多的反而是時策。拿着各式消息,叫學生們解題。
這日林先生佈置是寫治水之法。
成池跟着上課,回來完成先生佈置課業。正打算出去轉轉,看見了梁山。
“你就寫完了?”梁山聲音帶着驚訝。
成池有些莫名,怎麼這麼的……驚奇?對,驚奇。完成課業而已。想着,還是這麼答了:“嗯,是的。”
看着成池有些懵的神色,彷彿也覺得自己太過誇張,梁山訕笑道:“我就問問,就問問。”
然後盯着成池又說著無關的話拖了一息,兩眼轉悠着亂晃,又說:“能否一觀?”
成池拿了紙卷遞給梁山,“你不對勁啊,怎麼回事?”
“不是我不對勁,是先生不對勁。”梁山脫口,又看看周圍,小聲說道:“林先生最近總是考策論,這個不如意,那個不如意。批駁的一無是處,還總要重寫。”
梁山看着成池的作答,“你不再改改?”
“不改了,這就是我所想的。”
成池在書院走走,生了些煩悶,不知林先生怎麼想的。
回房拿了把琴,看着梁山還在改着,更覺奇怪,抱着琴去泉邊大石頭處,這是成池找的好地方。出書院向北走,穿過一小片竹林就是,可以看見清泉石上流。成池覺得很有意境,閑了彈一曲與水流想和,很符合自己想像中文人謫仙模樣。
成池彈琴有些時候,這日彈着先是錚錚琴音,又緩緩柔了起來,看水上浮光淺影掠去,覺得自己生氣得好沒道理。
聽水擊石頭輕響,隨手彈上一曲,久久不能回神。
“這是什麼曲子?我不曾聽過。”有老者駐足,剛才是沒注意到,等曲子消音許久才問道。
成池聽聲望去,還是見過的,這是桃花渡口有過一面之緣的老先生,琴音渺渺似天上仙音。
成池想了想,回道:“隨手所奏,還沒有名字。”
“風吹竹林瀟瀟,水印浮光粼粼。”老先生感嘆一句,“你現在起,好曲得配好名字。”
唔,成池凝噎,“那叫《浮光淺》吧。”因水上浮光而來的曲子,自然叫浮光,水淺見清影,配一個淺更合。
老先生品了半晌,吐出一個字,“好。”
以琴會友,兩人聊了起來。成池說自己是來書院求學的學子。老先生說他姓木,是書院教樂的先生,只是不常上課了,也沒什麼用的,只會做棲身養老的閑人。
成池是不信的,木老先生的琴音有幸一聞,不似凡間。左不過文人自謙,做不得數。
一老一小相交,相處和樂。
木老先生走時還說,“無求無欲亦忘年,所以,我們是‘忘年之交’。”
等下回碰上,木老先生竟還帶了焚香爐子!木老先生說:“焚香弄琴,奏一曲水上浮光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