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回 追蹤
小徑上,徐淩肆聽着身後有人趕上,回身鳴鴻一刀,順勢翻身滾入右側的樹林中,施展起輕功,橫掠向前,兔起鵠落。
魔教仙子老嫗寒瑤躲過凌厲刀鋒,幾個起落已經追到徐淩肆前面,如蒼鷹搏兔,右手龍雀匕首向前直刺,這種看似簡單招式卻大巧若拙,最為精妙,徐淩肆不管向哪個方向,進路被封,身體已然無法避開這龍雀匕首。
徐淩肆最不缺乏的是實戰經驗和狡詐,他倒轉身體,雙腿向龍雀匕首踢去。
叮叮噹噹……
一陣金屬相交聲響,寒瑤手中龍雀竟然如刺在鐵塊上,火花飛濺,少年得意的縱身掠過寒瑤身側。
“這少年莫不是修過佛門鐵布衫、金鐘罩之類的功夫?”,寒瑤當下小心翼翼,不敢硬碰,徐淩肆剛猛陰沉的刀法灌輸在腿腳上,虎虎生風,以輕功見長的寒瑤側身避開,徐淩肆一時半會卻也奈何不得這霓裳仙子。
呼吸間,輕功稍差的淄衣和尚、駱梓趕到。兩人眼前激射而來兩枚黑洞洞的暗器鐵片,兩人側身避過,身側兩株大樹轟然倒下。就這麼一個呼吸的瞬間,徐淩肆已躍入密林之中。
“沒想到這窮凶極惡的疤痕小子,竟然腿上還綁着鐵錠”,三人不敢猛追,互為犄角向前推進,身後五十餘騎呈扇形壓陣。
徐淩肆為人心狠手辣,對於自己也毫不心軟。為了練功每日在雙腿、雙臂綁上數百斤重的鐵錠,起卧行走一直不能解下,一直帶着。隨着他的身體愈髮結實,力氣越來越強,於是自己在腿上綁的鐵錠越來越重。不僅如此他還打造了一雙鐵鞋,增加重量。今日生死關頭,他來不及脫下來,巧妙的藉助寒瑤龍雀匕首將負重的鐵錠當做暗器打了出去,鐵錠碎屑四處崩散,身形立時輕巧跳躍起來。
徐淩肆隨即隱入密林中,他一路上挑選不留痕迹的路徑,踩着裸露在外的岩石、樹榦小心翼翼穿行在密林中。他出道至今,除了曾經被殺的眼紅的武鏢師弟弟,魚死網破的一刀砍在面部留下傷疤外,這次是最為驚險一次。
他晦氣的吐了口氣,面如冠玉的楊家世子,錦衣玉食,竟然也吃得練武的苦,毫不弱於自己。讓他沒想到的是他身後那幾個其貌不揚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宗師境界,特別是那個面容奇醜的老嫗竟然輕功奇高。要知道自己為了保命,最倚重輕功,當初他拚死為公孫嫵媚殺了幾個登徒浪子,滅了荊州幾戶不服公孫尚義的大族,才從望庭山魁星閣換取一本輕功秘籍,自己在練武時又增加了負重鐵錠、鐵鞋,還是無法擺脫那個醜女人的追蹤,而且他能感覺的出來,那個丑老太婆還沒有施展全部實力,有些貓戲老鼠的味道,讓老鼠嚇怕膽,膽破而亡。
“哼,他不知道我這老鼠可是比貓還大的碩鼠”,徐淩肆停住腳步,趴在地上側耳傾聽四周動靜,他此刻已經跳出包圍,不過他並沒有打算急着離去,他看着越來越暗的天色,這一帶對他來說最為熟悉,他決定好好收拾收拾這幾十個吊在屁股後面的跟屁蟲。
淄衣和尚小心翼翼向前搜索,還時時提防魔教仙子偷襲,行進極慢。原本有飛天刀丁渭還有依靠,現在飛天刀丁渭戰死,淄衣和尚和霓裳仙子貌合神離。要知道佛、魔原本勢不兩立,七國亂戰時佛魔在江湖上也大打出手。終於,莫山一戰魔教死傷無數,霓裳仙子也身負重傷。淄衣和尚誦念佛法,魔教中人都是邪魔外道,以霓裳仙子的脾氣她只誓死效忠王府,其他人在她眼裏都是不屑一顧,高傲自負。
追蹤一會,老嫗寒瑤發現地上已經沒有腳印痕迹,他知道這位詭計多端的少年一定是隱藏了行蹤。眼看天色就要暗下來,於是她停下來,從背囊中掏出兩隻猩紅小鼠,獠牙倒立。寒瑤似乎在念叨什麼咒語,隨後讓兩隻老鼠嗅了嗅那塊鐵錠,老鼠像離弦羽箭鑽入林中。
“阿彌陀佛”,淄衣和尚雙手合十,頌揚佛號。這是當年魔教中豢養的食人紅眼鼠,最善於辨識人的氣息味道,當初佛門弟子不少被這種鼠一夜之間吃的只剩骨頭,原本以為都滅絕了,沒想到這老嫗手中竟然還有紅眼鼠。
徐淩肆越過一條小溪,趴在地上聽了一會。他躥上樹枝,鳴鴻刀斬下,將一隻紅眼鼠斬為兩截。
“哼,魔教餘孽,要是模樣俊俏點老子更樂意跟她玩玩”,徐淩肆不敢大意,壓住呼吸,扔出幾片羽毛,觀察了風向後順着風向逃竄,他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四處遊盪尋找痛下殺手的機會。紅眼鼠他偶爾一次聽望山公孫達說過,這種紅眼鼠嗅覺極為敏銳,所以今日才一擊而中。
溪畔,老嫗寒瑤看着被斬為兩截的紅眼鼠,眸子中射出一縷不易察覺的寒光,吹了一聲口哨,另一隻紅眼鼠鑽入她的背囊中。
淄衣和尚看着這孽畜慘死,誦念佛號,突然身後溪水中一刀劈過來,奪命刀罡籠罩頭頂,大和尚毫無防備,就地翻滾,心中暗道“糟了”,拼勁全力以佛門大力金剛指迎着刀鋒抗去。
用一隻手換一條命,值。
老嫗寒瑤見機,龍雀匕首突然伸長三寸,向著徐淩肆和淄衣和尚橫掃,劍芒陡增。徐淩肆急忙後撤,踏着溪水翻身遁入身側的湖泊中,他知道突襲不成,再難下手,當機立斷撤離而去。
淄衣和尚望着寒瑤龍雀匕首瑩瑩碧綠之光,幸虧自己是袈裟掃上,要是沾在身上恐怕此刻早肌膚潰爛,化為一灘濃血水,背後驚出一身冷汗。
霓裳仙子寒瑤眼中閃過不可捉摸的神情,沒有說話,轉頭繼續搜捕下去。
眼看天色漸晚,駱梓深知在這密林中極易被暗傷,於是與淄衣和尚、寒瑤商議后,緩緩退出密林,向世子復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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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頭山。
掌教天寧子下山雲遊去了,這日一名白裘少年席地而坐堵在太虛宮門口,身後是一名背負流螢劍的清秀童子。
一副堵門比劍的架勢。
已近鯨背之年的二師兄忙着煉丹,武痴焦道陵又不知所蹤,沒辦法採藥的小師叔祖只得厚着臉皮出來勸解。
“這架有什麼好打的,掌教下山了,我陪你看看這壯美的牛頭山,也不枉你白跑一趟”,採藥小道士連拉帶拽,弄得這位高傲的南宮世家後起之秀,無可奈何。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副笑嘻嘻人畜無害的模樣,少年南宮屹城也無可奈何,“打架也不能縛住這年輕師叔祖的雙手打”,熬了三天三夜,只好在牛頭山暫時住了下來。
結果這住下后就走不了了,天天被小道士帶着去採藥,倒成了他的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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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庭山山頂,八角樓。
八角樓中藍綢老兒,雙鬢微白,額骨高突,懷中抱着一柄潛夫劍,劍鞘中潛夫劍錚鳴不已。他身旁站着一個女子,楚楚動人,模樣俊俏,一柄青蛇軟劍掛在腰間,老人正是雲遊江湖砥礪劍意的公孫達,乃公孫尚武和公孫尚義的親生父親。
此時,武當山凌峰上日出東方,雲海茫茫,蒼雲幻狗。
陣陣鐘聲悠揚的傳來,一聲更比一聲悠遠,足見敲鐘之人內力之充沛,綿綿不絕。武當山每日晨鐘暮鼓之聲,望庭山都能聽聞聽到,倒也不稀罕。不過就在鐘聲斷絕後不久,一陣急促的鐘聲再次敲響,這次更甚從前,他好奇的眺望對面的武當山凌峰,是誰敲響了這百年鎮山魁寶宛在鍾。
“這鐘不是太清宮的晨鐘,而是百年從未敲響的武當凌峰的宛在鍾,據傳言此鍾重達萬斤,尋常武夫根本撞不動,可見撞鐘之人內力氣機之充沛”,望着山下奔騰咆哮的涌江,公孫達臉色露出得意的神色,自言自語道,“此人或許值得老夫潛夫劍出鞘”。
老者輕劍擊柄,劍匣內潛夫劍,聲如裂帛。
“定國公世子,據說手無縛雞之力,難道真的能抵擋住槍王那一手絕技見龍卸甲?”,老者一臉不屑的樣子,望着八角樓前湧起的風雲,如片片鱗甲掛在天空,甚是壯觀。
望庭山以武為尊,更是在老祖宗公孫嵇手中大放異彩,就像一株參天大樹,枝繁葉茂,一代又一代人才輩出,在江湖上自然也威風凜凜,望庭山梅花天衍劍訣和伶仃劍更是江湖上人人渴望一睹風采的絕技。
這些年想以武證道的公孫嵇不再過問山上的瑣事,一直在望庭山環采閣閉關修鍊,據說已經有些摸到仙境的味道了。兒子武痴公孫達,早已在五年前入太清之境,四處在江湖上砥礪劍意。他的兩個兒子公孫尚義和公孫尚武更是公孫家族在世嫡長房第三代中的翹楚。
公孫嵇與槍王杜君綽上千招不分勝負,僅半招輸在“見龍卸甲”絕技下。與風雷宗宗主鍾師道在霞飛山比劍,雖然稍遜一籌,卻也快若浮光、絢如掠影,霞飛山四大長老不得不提前出關。與武當山上一代掌教趙汝兗在凌峰上談武論道,敲響武當鎮山之寶宛在鍾,可見其武學境界之非凡。
多年來除了有意挑釁公孫家的,或者武林中頂尖一品高手,少有人去望庭山觸霉頭。當然老劍神就是個例外,他不僅來了,還把望庭山給攪了個天翻地覆,老祖宗公孫嵇更是他的手下敗將。
“傳言老劍神重出江湖,那幾招頗有當年劍神的身影,劍意殺伐決斷”,女子眼中有些迷茫之色,迎着山風輕聲道。
這女子叫公孫止水,正是那日在徽州花燈市大敗飛花道人的白衣書生。她是望庭山公孫尚武的養女,也是公孫家族第四代後輩中的翹楚,她的一身功夫都是望庭山老祖宗公孫嵇調教出來的,更是環采閣中老祖宗等待已久的雙修極品鼎爐。
“那周興老兒當年自負陸地劍仙之名,挑釁我望庭山,竟真讓他來去自如,實乃我望庭山之恥辱。這些年我遍尋四海不見他,真想讓他見識見識我潛夫劍的威力”,公孫達望着遠處如飛鳥一般掠過雲層的黑點,臉上流露出遺憾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