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手指和失婚婦
沈翹試探性地在網上再一次下單。
想不到之前的戲服還可以再次購買,石頭爸爸仍是一秒內就在樓下喊他的名字。
那個只剩下50多G的氣泡通知欄,顯示的流量又減少了一大截。
她早就懷疑從來沒有順暢無礙的金手指,一定有制約網盤和快遞的東西存在。
所以如果流量清零了,網盤是不是就不能用了?
好在劇團的四十萬很快批了下來。
去掉買道具和頭飾的十萬塊,宋遠卿將剩餘的三十萬打到了沈翹的支付寶上,歡歡喜喜地拿着發票去上班。
沈翹感嘆,支付寶這時候成立不很久,自己也算是燕州的第一批用戶了。
帶着卡來到一中後街,已經是報名結束限期內的最後一天了。
趕到許允開的培訓班門口時,沈翹才覺得培訓班並不足以形容這個三層建築。
一樓整面牆鑲着大塊落地玻璃窗,從玻璃窗往屋裏看,室內一覽無餘。
正對着室內一百平米的大的訓練廳,教室內壁三面牆上鑲着的大鏡子。
訓練廳里大概有一百多個高中生或站或坐,沈翹走進去,看見門口坐着兩個人收錢。
一邊擺着的麻袋裏,滿滿地裝着人民幣。
另一個人拿着刷卡器,正忙亂地填寫資料單。
沈翹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前世工作室的流水數以億計,可見到這麼粗暴直接的收錢模式,三觀也是有點震蕩。
兩人身後還有一位老人,背着沈翹的方向坐着。
老太太頭髮花白,穿着一套寶藍長袖旗袍躺在藤椅上,燙着碎卷的頭髮盤在一起。
沈翹感嘆,阮玲玉要是活到現在,大概也就這個氣度了。
負責收錢的一男一女這幾天明顯勞累過度,看到沈翹來交錢已經麻木。
把刷卡器推給沈翹,卻在看到她的體型時錯愕了一下。
“交幾個月的學費?”
沈翹咬咬牙:“交到明年二月。”
收費兩人面面相覷,到明年二月?
二月是帝都三大藝術院校校考的日子。
大多數藝術生過了省考就去複習文化課,燕州這個地方雖然出了一個影后一個電視劇一姐,但敢觸碰三大藝校的人還不是很多。
感情這個胖姑娘,野心跟體型成正比。
沈翹刷了十萬塊錢,進了大廳。
大廳很寬闊,只是因為人多而顯得有些擁擠。
這裏的風景真是賞心悅目,幾乎整個燕州市的帥哥美女齊聚於此。
不少人穿着民族舞和芭蕾舞裙,中間一塊空地,有人正在表演節目。
是姜小葵。
姜小葵穿着一身孔雀裙,眼波流轉,身形窈窕,伴隨着音響里的傣族音樂跳了一曲《雀之靈》。
沈翹暗暗感嘆。
姜小葵長得是真漂亮,舞蹈基本功也紮實,一支舞跳得在場為數不多的男生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人群中好像就一個人沒抬頭。
是鍾傾。
像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
鍾傾突然抬起頭,擦擦嘴角,看見沈翹眼皮一挑打了招呼。
這傢伙在培訓班面試上睡著了……
姜小葵的舞跳完了,門口忽然有人說話:
“還有交學費了但沒展示節目的嗎?”
沈翹聞聲望去,就是門口那個穿着旗袍的老太太.
這一嗓子中氣十足,老太太在沈翹心裏的老年阮玲玉形象驟然打碎了。
沈翹意識到,她就是傳說中的許允。
人群中讓出一條道.
許允目光炯炯走到訓練室的中心:
“還有沒有沒展現才藝的人么?”
沈翹走了出來,訓練室就像水潑進油鍋般頓時炸了。
“我的天,這麼胖!”
“展現什麼才藝啊,舉重么?”
“這哪來的大媽啊?”
沈翹臉紅得像煮熟的蝦,以前不覺得這世界怎麼對胖子有這麼大的惡意.
胖也沒吃你家飯!
想起宋星以前總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她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惡意滿滿的話而放棄了表演的夢想吧。可自己不能放棄,就算他們目光如刀,言語帶血!
這是宋星的夢想啊!
沈翹抬起頭,自信地望向許允:
“許老師您好,我叫宋星,我還沒有表演節目。”
許允點點頭。
早在收費時,她就感覺一大片陰影擋住自己。
聽見這孩子粗重的喘氣聲,就知道她不適合走這條路。
剛想要起身勸退,卻在聽見她說要交學費到明年二月。
一個胖姑娘,敢夢想着去考三大藝術院校的校考,這是怎樣的勇氣和決心?
難道她胖胖的身軀內,藏着罕見的天分和才華?
“你有什麼才藝?”許允問。
才藝,我來這就是為了學才藝啊!
沈翹低下頭,有些羞愧:“我沒有才藝。”。
屋內的學生又開始交頭接耳,主題不用聽都知道——沒才藝來展示什麼?
沈翹環顧四周,鼓起勇氣大聲說道:
“許允老師開的是表演培訓班,並不是開春節聯歡晚會,我雖然不會什麼節目,但我能表演。”
沈翹目光篤定,一時間竟真將滿屋子嚇住了。
所有人看向許允,等着許允的表態。
許允拿出一個玻璃罐子,語氣里沒有情緒:
“抽中哪個演哪個。”
沈翹抽了一個,打開一看,腦門的汗涼了。
字條上寫着:“失婚中年婦女。”
沈翹淚目,倒是符合自己重生前的人設。
許允還是面無表情:“你有一分鐘表演時間。”
”許老師,我可以找一個人跟我演對手戲么?“
許允點點頭。
鍾傾責無旁貸剛要站出來,就見沈翹經過了自己,拉着他身邊一個男生出來——是她走出來要表演時,嘲笑聲最大的那個男生。
男生跟身後幾個小兄弟拱拱手,一臉嬉皮的笑。
再回頭時,就看沈翹滿臉悲憤,眼角閃爍着淚光。
男生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身後看到沈翹表情的人,也都停止了說笑。
一百多個少年人所在的排練廳,從風過樹林般的嘈雜聲中,驟然靜了下來。
“我沒有寇南年輕,沒她漂亮,可當全世界說你不值得信任時,我嫁給了你。你為什麼要出軌,為什麼才說要陪我過結婚紀念日,轉回身就發微信對她說,等處理了我就跟她公開。你說的處理,是要殺了我么?”
男生愣住,這女生的眼眸里像是有刀鋒,讓已學了一年表演的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接招。
他頓了一下,才結結巴巴地回答:
“我……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你……不能怪我。”
“不怪你?”
沈翹凝視着男生的臉,步步逼近。
“你夜夜笙歌我沒有怪過你,我懷孕生產你沒來醫院我也不怪你,孩子沒保住,你轉身就告訴她,說幸好孩子死了你以後不會有束縛。那也是你的孩子啊!如果不是我看到你的聊天記錄,我怎麼能相信,我的枕邊睡着一頭狼?”
她揪住男生的領子,男生以為她會用力搖晃,正想要掙脫。
沈翹卻輕輕鬆開手:
“你走吧。”
男生詫異,也像入了戲:
“你讓我走,給我自由?”
沈翹點點頭,眼神毫無焦點:
“是給我自己自由。”
男生鬼使神差後退,對着沈翹說:
“其實,我不是故意傷你的。”
沈翹的嘴角又勾起一抹笑,那笑容帶着決絕,又像是嘲諷。
“在愛里,最大的傷害,莫過於自私。你的自私,就是傷害。“
“你不恨我?”
男生想要輕輕抓起沈翹的手。
沈翹輕輕抬起胳膊,然後把他的手抓起,在無名指褪下其實根本不存在的戒指,放在男生手上。
“謝謝你娶了我。”
男生接過戒指,抬頭看到沈翹眼角一顆淚珠在眼眶中滾着。
“謝謝你娶了當時那麼愛你的我,不管是因為我的錢能幫你買股權,還是因為我夠勇敢為你擋風遮雨,我都謝謝你,讓我知道要愛一個人,先愛自己。”
她抬眼試圖將眼淚咽下,那淚終究還是在眼角滾落下來。
她倔強地轉回身,不想讓眾人看到自己的淚,迅速謝幕。
她很羞愧。
這場表演重現了同聞白羽離婚前的場景和對話,她只是本色出演
安靜。
仍是安靜。
戲演完了,屋內靜得聽不見呼吸聲。
不知從何處有人長出了一口氣:
“可以啊!”
鍾傾孤孤單單地拍起了手。
到最後屋內響起了幾乎是爆棚的掌聲。
跟沈翹對戲的男生拿出紙巾給沈翹:
“對不起啊,我剛才說話不好聽。”
沈翹擦乾淚,又笑笑:
“沒事,我也的確是胖。”
男生嘿嘿笑了兩聲,跑回了人群中,跟那幾個小哥們兒連連讚歎:
“這爆發力,厲害了。”
許允從人群中走出來,站在沈翹身邊:
“同學們,剛才這位同學在一分鐘之內,給大家呈現了非常完整的表演,將一個失婚中年婦女的不安、質疑、和絕望等情緒表達地非常飽滿,表演時間雖然短,但富有層次,雖然能看出來她沒有受過形體和台詞的專業訓練,但短時間內的爆發力和感染力讓我個人很欣賞。在座的同學當然不能百分百地留下受訓,將來也不一定能走上表演這條道路,但我希望你們記住這位同學的表演,情緒首先要發自內心,才能感染跟自己搭戲的對方,最後給觀眾以戲劇張力的衝擊。”
掌聲再次響起,這次更加熱烈。
掌聲結束后,許允看向沈翹。
“這位同學,你剛才的表演展示了你想要當一個演員的決心和天分,但我還是不能留下你。”
沈翹愣住,所有人都愣住了,剛和沈翹對戲的男生喊道:
“許老師,她演得多好啊!”
許允看向他,解釋道:
“表演是一條很艱難的路,起點就會刷掉很多人,演員的外形條件決定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人不能吃表演這碗飯。”
“許老師,你說的我不同意!”
鍾傾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