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原來閣下姓吱名吱啊
我完全可以想像蘇蘇的爹怎麼使用綿綿情話誘拐他娘,比起智商而言情商無疑是決定能不能成功泡到姑娘的關鍵。聽說從前就有個江湖浪子,武功平平,顯然智商一般,長得不醜也稱不上俊朗,不過此人情商堪稱當時江湖一絕,當年凡是上了武林美人榜的女子無一不與他有一段羨煞旁人的愛情故事,令人詫異的是每個姑娘都喜歡他,他也喜歡每一個姑娘,但沒有一個姑娘完完整整地得到他的人和心,儘管人到中年,那些女人依舊對他念念不忘。
就目前來看,蘇蘇並非浪子。我想,禍害我一個人總勝過禍害一群人。
天色漸晚,行人漸少,許多攤販開始收拾攤子預備歸家。茶樓里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我們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竟是些桃色新聞,譬如某某幫派的幫主是個斷袖,私下與某少林和尚關係曖昧;某門派弟子色膽包天睡了自己的師娘,而師娘貌似還很享受等等。比起正兒八經的政治新聞,實際上大家私下更喜歡交流不正兒八經的桃色新聞,並且津津樂道。
我想可能是因為大家平日假裝正經頗為疲憊,必須嚼一些不正經的草料釋放自己。我們起初聽的也很起勁,乍一聽到那些堪稱名門正派的弟子總是做些不正派的事情就忍不住偷笑,到後來聽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我們準備喝完各自杯中剩餘的茶后就打道回府,這時兩個衣衫襤褸的人走了過來,人手一支木棍,一個鐵飯碗,臉上彷彿被人踩了兩腳般髒兮兮的。
兩人抱拳,說:拜見少幫主。
長貴說:哦,怎麼了?
兩人說:老幫主的飛鴿傳書,請少幫主過目。
其中一個弟子從懷裏掏出一隻因為缺氧而直翻白眼的鴿子遞給長貴,長貴取下紙條后隨手放飛鴿子,奈何它暈暈乎乎的根本拍不動翅膀,圓滾滾的肚子重重摔在地上。我瞧着它緩了一會兒,連飛帶走逃出了視野。
我問:寫了什麼?
長貴說:我岳父暫時不回來了,讓我儘早動身前去赤城匯合。
我問:這是為何?
長貴說:沒有再細說,估計說來話長,這張小紙條寫不下。
我原本以為師父臨走之前沒有順手帶走一隻鴿子傳信,想必是對我無所交代。等我晚上在家中遇到一隻膽大包天的老鼠時,我才發現我大錯特錯。
這是一隻白老鼠,肚皮滾圓,鼻和腳是藕粉色,八成是因為跋山涉水的緣故弄得渾身髒兮兮的。它哼哧哈哧的爬上我的書桌,靠着書脊直立起來,兩隻前爪在自己毛茸茸的身體上摸索。我蹲在椅子上,藉著燭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它,我發現它的腰間纏着一圈白線,同它毛色相似並不容易察覺,我在桌子上伸出手,它立馬奔了上來,把自己的臀部高高撅起,尾巴豎起,這才赫然發現它的屁股中間夾着一個微縮的竹筒,大約小拇指一半的大小。
取下竹筒,裏面藏着一張捲縮的小紙條,上頭寫着一行蠅頭小字,我瞪着眼睛看了好一會才認出那幾個字。
「孽徒速來赤城,為師等你。」
儘管與長貴他岳父一樣只有簡短的一句話,我也心滿意足了。
白老鼠趴在燭燈旁取暖,時不時發出吱吱兩聲,我從廚房中取了一盤糕點犒勞它,一聞見食物的香氣它就如同醉漢一般跌跌撞撞,四肢打滑,接着一頭扎進了糕點堆里。
我說:想必你也不是一般的鼠輩,敢為閣下尊姓大名?
糕點堆里發出悶悶的吱吱聲。
我說:哦,原來閣下姓吱名吱,哈哈哈哈哈。
吱吱。
我說:吱兄吃飽喝足后請早些休息,明日你我一同啟程。
吱。
蘇蘇知道我要去赤城后無論如何都要陪我一起,我想,蘇蘇本就是赤城人,我有什麼理由阻止別人回家呢,況且蘇蘇既能當保鏢還能兼嚮導,實在是行走江湖的絕佳伴侶。
富貴聽聞我與蘇蘇還有長貴即刻要前往赤城,死皮賴臉要跟着一起去,如若不然,撒潑打滾,胡攪蠻纏,活脫脫像個女人。師父贈我的寶典上說過:世上有兩種人不要試圖和他們講道理,一是小人,二是女人。
我把這話同富貴說了,並問他屬於哪一種。
富貴說:我是君子,我是男人。
我說:君子是講道理的,你如果是君子,不妨聽為師跟你說說道理,你離開長安你爹會不放心的,赤城人生地不熟很危險的,而且為師的酒吧也無人——
富貴說:停停停,師父你別說了,說的我頭疼。
我說:為師這都是為你好。
富貴說:徒兒不要做君子了,只要能和你們一起去,我才不管是當小人還是女人呢。
……
因為天氣寒冷,我們雇了一輛馬車一同乘坐。我是這樣考慮的,每個人騎一匹馬一共就是四匹馬,不僅四匹馬累我們四個騎馬的也累,索性雇輛車,只累一匹馬和一個馬夫。
事實證明,坐在馬車裏除了稍稍顛簸,稍稍無聊,當真是比自己騎馬舒服多了,最重要的是暖和。
臨走前我按照與吱兄的約定將它藏在袖中一起去找師父,不料它中途探出頭來換氣,長貴見我袖中窩藏一隻老鼠,堂堂丐幫少幫主竟然嚇得抱頭鼠竄,相比之下,吱兄就淡定多了。
長貴說:啊~你你你怎麼還養老鼠。
我說:兄弟,這可不是一般的老鼠,這是我們絕情谷的靈鼠,此次送信還多虧了它呢。
長貴說:那也是一隻老鼠。
我故意捧着吱兄湊到長貴的眼前,嚇得他在馬車裏上躥下跳,無處可逃,最後竟然甘願離開車廂逃到外頭與馬夫同坐。
我掀開車簾,狂風拼了命地鑽進車內。
我說:風這麼大,你還是進來吧。
長貴滯氣,背對着我也不說話。
我說:我保證把吱兄藏好,你不會在看見他了。
長貴斜着腦袋狐疑地看着我,我舉出右手起誓。
我都不敢告訴長貴關於自己小時候餓起來差點連老鼠肉都不放過的事情,我怕他以後看到我都躲得遠遠的,畢竟一個吃了他最害怕的東西的人肯定也會令他害怕。
長安到赤城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總歸是比到洛陽要遠很多。如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騎着一匹千里馬或許僅兩三日就能到達赤城,可倘若像我們幾人這樣走走歇歇,一輛馬車載着我們這麼多人自然也跑不快,結果可想而知,我們花了五日半才到達赤城。之所以還多了半天是因為在離赤城還有一小截的時候那匹馬意外猝死,馬夫為此索要了葬馬費以及自己回去的路費。
我認為這是訛詐。
馬夫說:要不是因為你們這麼多人,我的馬能累死嗎?
我說:你當時可以拒載呀。
馬夫說:我不管,我的馬死了,你們賠錢。
依我的脾氣肯定是不會賠錢,並且據理力爭。可我身邊這三位同伴都有一個共同特點:有錢,有很多很多錢。碰上這種能花錢解決的事情對他們而言那都不是事。
我和馬夫互噴口水的時候,另外三人一人從懷裏掏出一袋銀子砸向馬夫。
馬夫被幸福地砸暈倒地。
我說:你們為什麼要賠錢,我們沒有錯。
富貴說:能用錢解決的事絕對不動嘴。
長貴說:也不動手。
蘇蘇說:如果江江還生氣,乾脆我們用錢砸死他。
我說:……
我也不知道他們具體丟給了馬夫多少錢,根據馬夫離開時走路趔趄的情形來看,估計夠幾年無憂了,禍兮福兮,這馬夫本因為累死一匹馬而傷心難過,萬萬沒想到遇到一群財大氣粗的敗家子,轉眼就賺到了可以買更多馬車的錢。有錢人的錢真像是大風刮來的。
一到赤城附近我們就脫掉了身上外三層的衣服,比起長安的寒風凜冽,此處便是春風拂面。那馬猝死的地方是個荒郊野外,方圓十里都不見一個人,幸好有蘇蘇在身邊正確導航。
當我們踏進城門已經是黃昏時分,什麼紅磚綠瓦,小橋流水都不過是匆匆一瞥,當務之急是找一個地方大吃大喝一頓,我們簡直就是四頭餓到原形畢露的野狼。
我們剛在一家酒樓坐下,就見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不請自來。一番了解之後才知這人叫阮元文,赤城有名的青年才俊,常年光顧蘇蘇家的妓院,給許多姑娘都寫過情詩,每一篇都能拿出來當作範文參照。手裏握着一把摺扇,看樣子有些年歲,據說是舊物青氈,頗為珍貴。
軟元文說:好久沒見到燼兄了,聽聞去了長安?
蘇蘇說:只是去處理些事情。
阮元文說:想我讀了萬卷書,卻始終未能去一趟長安,實乃一件憾事。
蘇蘇說:文兄還年輕,日後有的是機會。
阮元文還想張嘴說些什麼,我咽了咽口水趕緊打斷。
我說:且慢。
阮元文疑惑的看着我。
我說:那個,再不吃菜都要涼了,不妨吃完再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