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遊離(3節)
異形。除了一些無聊至極的都市傳說或怪談,毫無任何信息。
難道真的只是一個夢嗎?
殘陽下如烈焰焚燒的橙紅色天地,喧囂怒吼冰冷刺骨的晚風,孤獨屹立坍塌如血般的艾菲爾鐵塔。
徐吉洋發瘋般掃着每一則有關“異形”的網頁,熱浪順着食道沿着氣管和神經橫衝直撞,原始網絡的種種弊端鐵鎚似的狠狠朝他的大腦皮層狠狠撞擊,他覺得自己就要背過氣了。
“艹!”徐吉洋咆哮着躍起,猛地向面前小巧的實木圓桌踹去,圓桌每一處連接都四分五裂,精緻的玻璃飾品隨着桌面的崩塌而紛紛傾落,粉身碎骨,尖叫怒吼着,直到嘴角和喉嚨都劇烈地抽痛。
徐吉洋怔怔從縫隙間望向那張桌子。
它完好無損。
這樣隨意發泄毫無意義,而且極不理智。
“呃......”他輕輕*着,摘下顯像眼鏡,小心地夾在手指之間,輕輕滴用手背摩擦緊繃的眼珠。
是不是存在什麼遺漏?
政治機密無論現代或是未來都不可能真正公開,但它,如果只是幻夢呢?不,徐吉洋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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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遍身血污。尚未凝結的血水,混合著泥漿塵埃,化作棕黃色的泥流。堅若磐石的鱗片,稜角分明的頭顱,殘破不堪的衣衫,腥臭的泥水順流而下。
她驚慌失措。紫黑的血垢玷污了她完美的面頰,遍體鱗傷,無數道割口粉碎了華麗的禮服。鮮紅血液洗滌了她的衣衫,澄澈淚水模糊了她的妝容,柔順長發上凝固着泥漿,紫紅色的雙瞳飽浸着恐懼。
現在他可以看到了。
張智宇注視着趙妮菲惶恐地奔跑而來,她沒有穿鞋,纖細白皙的柔嫩足部遭受着無數殘骸的切割,她暴露的夜禮服破爛不堪,纖弱的完美身軀幾乎一覽無餘,但她依舊奔逃着,受恐懼驅使。
我正在做什麼?
我做過什麼?
張智宇並不確定。
兩年前,他與孫浩文和她第一次相遇。
外國人和中國人。
喧囂的夜總會,癲狂的人群,彌亂的光影。
不論那對紫紅色雙眼澄澈之下隱藏着如何的污濁深淵,不論她的基因是否經歷了殘忍的重塑,她表達了難得的善良,即便她不以此為生,即便兩人擁有“惡魔的膚色”。
張智宇記得那子彈爆射於槍口,記得那驚心動魄的追殺,記得那痛徹心扉的*,記得那紫紅秀髮映入眼帘。
一切都源於這一顆子彈。
他不願意再一次扣動扳機,步到她的面前,狠狠奚落屍首分離的女孩,隨後將她的頭顱殘片踹向遠處。
即使那個女孩仍不知曉那隻蜥蜴正是自己。
自己究竟在哪?
車窗之前?
或是殘垣之後?
張智宇並不確定。
他只能扣動扳機。
砰。
沉寂。
自己究竟是徘徊於往事的幽靈?
或是遊離於時間的鬼魂?
張智宇寧可將子彈射入自己的腦髓,凝望着世界歸於黑暗的無盡虛空。
自己才是那真正的罪人。
遠處,汽車衝撞着遍地的瓦礫碎石,殘破屍骸,咆哮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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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坤志改變着某些事情。
唯一密封的艙室,張恆源發瘋般死力摔上艙門,滔天的怒火卻再也無法復燃,他倚着牆壁緩緩墜落在地,四肢出奇的酸痛柔軟。於密不透風的黑暗中捧着面頰,頭顱深深埋入雙膝之間。他並不准備開燈,更不準備使用架在眼眶的眼鏡。他只是太累了。也許徐吉洋有一點是正確的,應該離開房間,多多少少呼吸新鮮空氣。但現在完全不起效果,說不定還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來自禁區的那個混蛋,他瘋了,並且迷惑着所有人,徐吉洋也快失去理智了。
他會殺死我們所有人。
天知道他怎麼得到的這艘船?
艹他媽的,徐吉洋瞎了嗎?
他就看不出來是這個禁區瘋子入侵了飛船,接着殺死了馬振鑫?那個混蛋的故事漏洞百出,而他這樣信任他?包庇他?甚至與他站在同一戰線?
一個可怕的想法出現在張恆源腦中:徐吉洋會支持誰?王坤志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假如不利的事件發生,自己將孤立無援。徐吉洋說不定還會微笑着幫忙架起吊索。
“......是......張恆源......嗎......”
低沉沙啞,細微孱弱,彷彿嗚咽的風聲。
張恆源終於注意到床上那模糊的一團。
“馬振鑫?”他並未恐懼,試探地問着,開啟了照明,瞠目結舌地瞪着床鋪中心血肉模糊的人形。
床單早已飽浸了鮮血,呈現出觸目驚心的紫紅色,馬振鑫,或是那一團不成人形的東西,於床鋪正中心張着雪白的雙眼,它們失去了眼皮,卻不斷受着血水的滋潤。馬振鑫大部分頭顱生長完好,而軀幹,則完全失去了比例。遍身沒有絲毫皮膚遮掩,雪白的骨骼參差不齊,自暗紫色的血肉破土而出,內臟勃動着,一起一伏,躍動的血管,不斷被膨脹的肉體扭斷,大股大股的血水源源不斷地流淌着。
“是......我......”他勉強地移動着下巴,嗆着血艱難地吐出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