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禮
小雪還在洋洋洒洒的飄落，袁睿放下車簾，嘴裏繼續抱怨牙婆是個蠢貨，前幾日天陰着不趕路，偏挑這麼個鬼天氣出門。
馬車本就簡陋至極，一跑起來，四周的寒氣一股股的直往骨頭縫裏鑽，楚臻看着光禿禿的樹枝不斷後退，將身子朝一旁的丫頭於白靠了靠。
正準備打盹兒的袁睿見了，直接將她扒拉正，“靠個丫頭片子那麼近幹嘛，小心被連糊上。”
於白紅着小臉悶聲將頭扭向一邊。
這一路換了幾次馬車，幾人總被分在同一車上，倒也熟悉。對於這位自封的袁大哥，有共同出逃的感情基礎墊底，幾天接觸下來，兩人感情迅速升溫，楚臻算是有了一定了解。
整個一聽多了話本子，仗着有兩手，私自逃出門來遊戲人間的大家少爺，比她更不知人間疾苦。兩人連吃碗餛飩的錢都拿不出，談何遠行數百里？
於是兩人從人牙子處逃出來沒一個時辰，楚臻查清了王意宅院的位置后，就被這一殘酷事實逼的悄沒聲息的乖乖回去了，天寒地凍、人生地不熟還是先忍忍吧。結果沒兩天，牙婆就美滋滋的帶着眾人出發了。
得知牙婆的目的地是鳳陽城，楚臻一路及其配合，老老實實地窩在馬車角落裏，聽着各路小道消息。
袁睿攛掇了幾次見楚臻不動搖，也歇了心思。鳳陽城就鳳陽城吧，早晚都得回去。小夥伴雖沉悶了些，但不溜須拍馬，不趨炎附勢的姿態深得他心，再時不時還得仰仗他的照顧，大大滿足了他澎湃的為兄情節。
想通了的袁睿一路上時不時就給小夥伴科普一下鳳陽城的風土人情，楚臻嗯嗯啊啊的應着，盤算着接下來的安排。
“還有多久到？”
“按這速度，怕是得到晚上。”袁睿說完又湊近楚臻，“我們自己走多好，幹嘛非跟他們混一起。”
看某人選擇性的遺忘了那晚的尷尬，楚臻側目輕聲道：“省事。”
袁睿撇嘴，將楚臻的頭扒拉到自己肩上，眯着眼，不再說話。
再次醒來，兩人已身在大雜院般的通鋪上。
本以為到了鳳陽會繼續每日彈琴繪畫，不曾想剛用了早膳，牙婆就差人將眾人喚去了前廳。
“待會兒都給我好好表現，若是得了這家主子喜愛，保你們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一個個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誰要是關鍵時刻下鏈子，看我怎麼收拾他。”
來人半誘哄半威脅的講了幾句，聽見腳步聲，便低眉順眼的站到了一旁。不一會兒牙婆領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進了前廳。
牙婆終於開始干正事兒了，袁睿小懷欣慰。趕上了被人相看，激動的一直左顧右盼，瞬時收到了牙婆警告的眼神。
中年男人在人群掃了兩遍，指着他笑了。
“這小哥兒挺精神，一看就是個機靈的，算他一個。”
“左邊第三個，第五個，嗯還有那兩個丫頭。齊了。”
袁睿第一個被選中，又看楚臻也在其中，心情大好，一個勁的豎拇指暗嘆中年男人有眼光，並乖乖跟着上了馬車。
“這又是去哪兒？怎麼出城了。”
楚臻也探過頭看了看窗外，馬車的確出了城，正裹着風雪朝着北方滾滾而去。
這麼快就離開鳳陽，楚臻始料未及。
出了城門馬車前後又陸續跟上了五六人，看那幾人身上的氣勢，楚臻瞥了眼身旁的袁睿，眯眼靠在車廂上打起盹來。
老實待着吧，半路逃跑看來是不能了。
……
久違的陽光透過淡淡白霧滲進了漢谷川，地上早已融化的雪漬經過一夜的霜凍又凝結成了厚厚的一層冰，映射着金燦燦的陽光，星光點點，煞是好看。
此山谷地處江州與安盧郡交界處，是通往安盧郡的必經之地。此處山高林密多怪石，常年有匪徒出沒，官府多次出兵圍剿，收效甚微，便在此處增設了巡遊使，來往客商按人頭繳納一定的費用以保平安。自這巡遊使設立后，這一帶果然太平了許多。
一陣陣踏碎冰雪嗤嗤的腳步聲伴着女子沙啞的哭泣聲越來越近。不多時一隊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簇擁着一口黑色棺材出現在了山谷中。
儘管繳納了費用，經過山谷時眾人還是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一直哭唱的女子兩眼警惕的盯着四周，連哭聲都有些斷斷續續。
“雷哥，咱是不是太把他們當回事了，瞧瞧連戲都做不了全套。”山石后，阿武縮回腦袋，吐掉嘴裏的枯草，嗤笑一聲，往阿雷身旁湊了湊。
“謹慎點兒，放他們再進來些。這事兒無論如何得辦好，可別墜了爺的面子。”
“他南邊的污水都流到我北地來了，沒面子也該是那兩位。要我說爺就是太好說話，咱插一杠子他就許了一堆不落地的好處外加幾個奴僕？咱們府里難道還缺使喚的不成？這叫什麼事兒啊！”
“嘴巴給我管着些，連爺的閑話都編排上了。爺都沒說什麼，你倒有意見了？”
“這又沒旁人，就咱倆打發打發時間嘛。”阿武不以為意。看着那二十來號人悉數進入了埋伏圈。“他們進來了，行動？”
“再等等。”
阿雷看着那群人總覺得有些怪異。若真是徐爺要的貨，那群人這點兒謹慎度可是不夠啊。而且都過了峽谷了，難道不該加速趕路？怎麼反倒是慢下來了。
“阿文怎麼還沒回來？”
正說著，一蒙面男子匆匆而來。
“雷哥，有情況。後面來了只鏢隊。”
“多少人？”
“十來個吧！”男子說完，又指了指山谷，“這輛馬車後面就是鏢隊。”
“準備，阿武你帶幾個人去偷襲鏢隊，阿文你負責送喪這邊的隊伍，不管馬車朝哪邊去，都給我放行。”
兩人點頭揮手各帶着六七人很快消失在怪石堆里。
山谷中突然響起急短的兩聲口哨聲，山石后猛然竄出一群手持兵器的黑衣人分別攻向了谷內谷外的兩隻隊伍。一時間喊打喊殺聲響徹山谷。
夾在隊伍中間的馬車突然趁亂猛一揮馬鞭朝着北邊衝去。送喪的隊伍人多勢眾，生生給馬車開出了一條道。
看着絕塵而去的馬車，山谷中僵持不下的眾人糾纏了一會兒，隨着領頭的一聲撤，紛紛隱入了霧氣中。
……
莫北野剛回到府中就有下人來報，皇甫宇回來了，只好轉身去了書房。
咯吱一聲，門內男子起身施禮：“公子。”
“我聽說徐家老三找你幫忙，事情處理了？”莫北野點頭落座。
“是，南邊他終於開了口子。另外他送了一件我無法推卻的大禮。”皇甫宇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摺疊的紙遞給莫北野
“哦？”
莫北野攤開一看，雙眉微蹙：“人在哪兒？”
“剛送到宛平，莫雲將人安排在城郊的莊子上。”
“果然是無法推卻的大禮。你先把人安置好，再去趟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