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州橋路遇
夢元老拄着拐杖,怒氣難息,難道這件事就這麼完了,可憐的伊夢被關進大牢,她將遭受多大的委屈啊,可怎樣幫他呢。
“老爺,快點上轎吧,天不早了”夢福安指揮着一個二人抬的小轎,在國相寺門前停下,他是來接夢元老回去的。
“福安,你來的正好,趕緊去府衙里找人打點官司,千萬不要讓伊夢出了三長兩短,我自己慢慢走回去。”
“老爺,這,少爺不讓管那宗事。”
“糊塗,夢哥是咱們家人,咱們不管讓她自自滅嘛,快點去。”
“是,小的這就去,從坐小轎回去吧!”夢福安說著就趕緊走了他去府台衙門去託人情了。
這裏夢元老坐了轎子,並未回家,而是一個個拜訪相遇不錯的昔日同寮,學生,朋友,等等,去請託他們為伊夢講情,給知府施壓,希望能夠給伊夢減輕痛苦。
然而他卻並不知道,請人托關係,是要費大量銀子的,似他這樣,空手找人辦事,人家都是表面上客客氣氣,等他一走,誰還理他那個茬。
只有三兩個實在磨不開面子,便打發水下去鶇京府遞過名貼,也就算拉倒。
一直到了月上橋頭,夢元老才趕回來,剛剛坐下,就見兒子夢慶和哭着臉走了進來:
“父親,你一整天不在家,你都不了解現在的情況有多危險,以前這條街上,賣年畫的也有上這麼個十幾家,可這不到半個月時間,街上都有幾十家鋪子。”
“你說買畫的就那麼幾個人,這賣畫的比買畫的都多。”
“多不是好事嘛,你咋這麼說,啥生意也不興一個人干,不是嘛。”
“父親,啥好事啊,今天一整天也沒賣出一張去,斜對過的油葫蘆,他得了承傳師,每天店裏都是人擁擠不動。”
“再這樣下去咱只能關門了,承傳師那個證咱是不是也想法搞個。”
一聽這話,夢元老嘆了口氣,說道:“老夫胸中鬱悶,想出門走走,再說吧,真要干不下去,咱就回夢昶和地吧!有些事身不由已呀。”
夢元老拄着拐杖,夢福安看着老人心中難過,他今天去衙門托關係,錢沒少花,才打聽到伊夢哥被知府嚴刑烤打,已招招認不諱,又因他有豈圖刺殺太后的嫌疑,判了斬監候,正在等旨出斬。
唯一可以欣慰的是,夢哥雖然年紀小,卻是個鋼鐵漢子,那知府無論誘供還是力逼,她都不肯招夢元老知情,否則,現在夢府上下安能無事。
老爺,小雞蛋咋給往石頭上碰,小胳膊怎麼能扭得過大腿,老爺,我該怎麼辦哪,實話給你說,你怎麼能受得了這個打擊呀!夢福安實在是為難。
“元老大人,小老兒給您磕頭,”夢元老不知不覺又到州橋,州橋上的有亮很明,又是一個月園之夜,伊夢被抓進牢裏半個有了。
他幾次前去都被阻隔,無論如何也不讓他見,這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心情沉重得如同塞了一塊磚。
夢元老仔細看地上跪着一個小老頭,瘦的皮包骨,在月光下,他那麼孤伶伶地跪在地上,潔白的月華酒在他身上,孤獨而寂寞。
“老趙,趙師傅,你這是從那來,怎辦這麼晚了還在橋頭上呢!
夢元老一連串地問問題,他很激動,能在這裏看到老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回頭,看見福安:“福安,回去弄二兩酒來,我請老趙師傅喝兩盅,很久沒見面了。”
“好,我就來,”福安轉身回去。
“老趙,你現在過的怎麼樣,孩子們孝順嘛,還在雕印局幹嘛。”
“不在了,去年老伴世了,本來還能在幹些年,可前些時來了個秦大人,他說要精減人員,象我們這樣的老人可以去自己干,還能報承傳師,結果大家就都被裁了。”
他們有幾個家裏關係硬的報了承傳師,我家裏窮,沒有錢去開店,剛開始有個店主顧我去做工,誰知道他一學會就趕我走人,氣得我大病一場,病好了,我就來城裏討飯吃。”
“我好想,以前在雕印局做的時候,兄弟們是多麼親熱,如今都自己干成了同行,互相都不來往,為了評承傳師,打破頭的都有,唉……”
老趙頭嘮叨起來就沒個頭。
夢元老端起酒杯:““來老趙,咱走一個,吃點花生米,又脆生,又香甜。””
“吃,吃了今天的,那管他明天吃不吃,老大人,你報承傳師沒。”
“報了,說不夠格,駁回來了。”夢元老笑笑說。
“唉呀,您要是不夠格,誰能說自己夠格啊,元老大人,我們那雕印局的領導現在都是承傳師,他霸道的很,誰不聽他的,你就甭想干這個活。”
“我這個人脾氣不好,巴結他,我不會,不讓干就不幹,幹啥不吃飯,我兒子做泥工掙錢也不少。”
“可你的那些技術,時間長了不都失傳了。”
“失傳就失傳吧,看看他們是怎樣對待我的,說實話,元老大人,我對這行子,心都涼透了,難不成我不帶到棺材裏還告訴他們,讓他們再去吹說是祖傳的,再更加威風起來欺負我。”
“我這沒材料的人那,也只在是得過且過了。”
“說平定那天兩腿一伸餵了這河裏的魚,反侄倒給家裏省個棺材本錢。”
夢元老和老趙兩個老人喝酒聊天,相互訴說衷腸,一會哭一會笑一直到月上梢頭,才分別回去。
夜色里,夢元老做了一個夢中,夢到了繁華似錦的鶇京城,夜不閉戶,路無拾遺,這是盛世才有的場景啊,自己怎麼給忘記了呢。
他找夢哥來就是想寫一部夢華錄來着,這些時遇到這麼多事,一直也沒有着手去寫。
看來是要動筆了呀,象老趙這樣的人,他的技術丟失實在是可惜啊。
可他還是得再想想辦法,無論如何也得保住這孩子的命。
今天一大早,他到皇宮,請求見太後娘娘,宮門守衛將他趕了出來,老太監看他可憐,悄悄跟他說“老太后最近老是做夢,心情不好,今天可能去玉皇閣降香,你去那等她吧。”
夢元老急急忙忙趕到玉皇閣,老觀主和他是舊相識,一見夢元老嚇了一跳:“無量天尊,兩個月不見,元老你,你的變化也太大了些吧。”
“老神仙,老夫前來討擾,不見怪吧。”
“那裏,那裏,元老大駕肯光臨,貧道受寵若驚。”
“您請鶴軒吃茶,兩人進了鶴軒,夢元老吸取以往教訓,他只給他講,是老太后讓他在此候駕,老道長也並未問他見太后何事,寒喧幾句,他便往前頭去忙,夢元老悄悄走出鶴軒,來到玉皇閣上,將一把信香放在了香案之上,拿出幾支點上,插在香爐里,跪在蒲團之上,老淚直流。”
真沒想到,沒職沒權的老百姓會過得這麼難,在以前,他一生從未遇到過坎,凡事總是順順利利,從小父母愛如掌上明珠,長大了上學是一路連科。
就是做官時雖然也有不如意的時候,卻完全不象現在,簡直是寸步難行。
就為了一點信念和理想,他卻處處碰壁,看到老趙的境遇他痛心疾首,伊夢的怨屈不得不令人嘆息。
他怒問玉帝:“你枉自稱尊,統領三界,可知這人間的不平事,高高在上,聽得是頌歌雅詞,可肯降凡塵看看人間悲苦。”
他正在痛哭,一個道人沖沖走進來,唉喲,唉喲,你怎麼能在這裏哭呢,太后馬上就到,快點躲起來,因為此刻,太后鳳駕已至殿外,那道人只得將他拉起來,讓他躲到像後邊,又用帷幔遮擋了一下,他這裏還沒忙完。
老太后已在宮人的攙扶下進了大殿。
她進得殿來,接過宮人遞過來的香,拜了幾拜,將香插進香爐:“默默禱告,玉皇爺,我今天把女兒帶來給你看看,這個孩子,模樣雖然也跟雲兒相似,但脾氣秉性太不同了,可她帶來的卻實實在在的是我的玉蟬兒,是我親手掛在雲兒脖子上的。”
說完她拜了又拜:“玉皇大帝啊,您來給我區分吧,我咋對那個孩子這麼有感覺,可對這個孩子沒感覺呀,上皇說讓我再做個滴血認親,可我不敢哪,我怕那血再不相溶怎麼辦,那能再說這個孩子是假的嗎。”
太后禱告着,再拜了幾拜。
“娘娘,你看,”宮人指着冉冉上升的煙霧,那煙漂漂蕩盪,竟然顯出幾個字來,伊夢是雲兒,伊夢冤枉。
太后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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