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廢后

第9章 廢后

年底的合宮夜宴,王室貴胄盡數出席,妃嬪上至貴妃楊欣,下至更衣宮人,無不精心打扮,花團錦簇,錦繡綾羅堆積如雲,金玉珠翠光芒輝閃。

朱柔則因病缺席,更是坐實了她失寵的傳言。見到皇帝身邊的位置空着,親貴們都鬆了口氣,總算不用再見到皇后又做出什麼與眾不同的表演了。不由得再次想起去年皇后在宮宴上跳的舞蹈,雖然說跳得確實好看,但是堂堂一國之母當眾舞蹈,怎麼就那麼讓人心裏涼颼颼的呢?好在聽說皇后終於失寵了,真是讓人再次有了對未來的期望。

楊欣注意到汝南王妃賀氏也大着肚子,心知她懷着的是未來的世子,敬酒時笑道:“本宮先祝王妃喜得貴子,只看王妃的肚子就知此胎必定是個兒子了。”

賀氏臉上閃過一絲喜色,略帶羞澀道:“哪裏就一定是兒子呢,承貴妃娘娘吉言了。”

玄凌正欲籠絡兄弟中最為善武的汝南王,也樂得見楊欣與汝南王妃交好,道:“無需這麼客氣,今日是家宴,說起來連朕也該喚你一聲‘三嫂’才是。”

“皇上抬舉妾身了。”賀氏溫婉有禮,得了玄凌的優待沒有半分驕矜之色,真真是大家閨秀。

酒足飯飽之後,御膳又端來了甜點,各色點心做得異常精緻。

飯後的湯品由剪秋親自端來,是專門準備的溫熱牛乳,楊欣看了她一眼,讓乳母端給宏暉喝。

宏暉躲開乳母,撅起嘴:“母妃都有幾日不曾陪兒臣了,今個兒就想母妃喂喂兒臣。”

楊欣微微挑眉,笑道:“你這皮猴,慣會耍賴。來吧。”

楊欣便嘗了一小口,然後重新舀了一勺給宏暉。突然只覺得突然一股鑽心的疼痛噬咬着五臟六腑,叫她禁不住皺眉,碗盞也脫手落地,然後只聽道宏暉的尖叫便不省人事了······

宏暉的叫聲驚得玄凌立刻離開御座走下兩步到了楊欣的位置,只見楊欣雙眸緊閉,一道暗紅血跡沿着嘴角緩緩流淌,整個人倒在桌前。

大殿內頓時鴉雀無聲。玄凌一把抱起她,怒喝道:“快傳太醫!”

先不說重華宮內的混亂緊繃,珠光殿中柔則卧在榻上,宮內的蠟燭已燒盡了大半,只有下末尾的的一小截還在淌着燭油,她看到冬梅回來了,激動的一把拽住,急道:“怎麼樣?那個賤種死了么?死了么?”

冬梅憋得喘不過氣來,好不容易喘勻了回道:“娘娘,奴婢······奴婢在外頭等了一會兒,看到貴妃她,她倒地不醒,皇上着急喊了太醫近殿······奴婢不敢久留就先回來了······”

柔則聽完,手一松,冬梅一下子癱倒在地上。她看着主子消瘦的臉頰泛出紅艷艷的血色,表情緊張又興奮,只聽柔則哈哈大笑,笑得叫人毛骨悚然,道:“好!她死了更好!她死了就沒人會跟本宮搶皇后的位置了!哈哈,她死了更好!”

口氣中刻骨的怨毒令冬梅瑟瑟發抖。她不明白為什麼打小服侍的柔則變成了現在這幅模樣,昔年靈動嫵媚的眼眸完全失去了清澈明亮,變得夜一般的漆黑深沉······

玄凌將楊欣抱到殿後的暖閣。太后仍居於高座之上,俯視着所有人,沉聲道:“將重華宮包圍起來,誰也不得出去!”

底下在席的妃嬪親貴們亦知事態嚴重,無人敢出生反駁。前一刻還熱鬧非凡的大殿瞬間死寂,一時間只有女眷們的珠翠首飾碰撞發出的輕微響動。

宏暉被太后牢牢護在身邊。頃刻,蘇培盛領文世清等人趕到,文世清探了探楊欣的脈息,道:“皇上,貴妃娘娘明顯是中了劇毒。”

“中毒?!”怒氣使玄凌的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她怎會中毒!在朕的宮宴上怎會有劇毒!”

文世清滿頭大汗道:“不知娘娘剛才都吃了些什麼?還請皇上迴避,微臣要替娘娘施針逼毒。”

玄凌便帶着另一位太醫回到殿上,內監已經備好了銀針,剪秋將楊欣適才吃的食物一一指出,銀針都無異樣,只聽端嬪朗聲道:“貴妃娘娘剛才是喂皇子喝牛乳才出現不適······”

宏暉的那碗被楊欣失手打碎了,幸而殘片中尚余些,銀針刺入后立刻發黑,叫人觸目驚心。太后見狀,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端嬪幽幽道,“看來下毒的人想來是想殺皇子,可憐貴妃待子受過了······”玄凌見針身烏黑,滿面冰霜,咬牙切齒道:“給朕查,看是誰把這些髒東西混進宏暉的吃食里!”

蘇培盛立刻帶人去御膳房查證,偌大的內殿回想着宏暉的抽泣聲,眾人再看桌上那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為覺脊背發涼,皆是勾魂使者,無人再敢動筷。

“回皇上,貴妃中的是斷腸草,吃下后腸道便會變黑粘連,人會腹痛不止而死。幸而所食不多,臣已經給貴妃服下鹼水,吐出大半,稍後再用金銀花和甘草煎后服用即可解毒。”······

玄凌復回前殿,慎刑司的雷厲風行,已經找到了當時進湯羹的侍女,那侍女渾身抖得如篩糠一般,唇色發白,:“皇上,不幹奴婢的事情,是,是皇後身邊的冬梅······奴婢前頭去了茅房,冬梅就說代奴婢把東西送過來,奴婢什麼也不知道,還請皇上饒命······”

玄凌的聲音聽起來猶如三九嚴寒,道:“把這個奴才拖下去,杖斃!再去把那個賤婢給朕帶來!”

“皇上饒命啊······”侍衛毫不留情的把那個侍女拖出大殿,徒留哭號乞求的餘音不散。

貴妃昏迷的那一幕給在場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汝南王妃賀氏受驚嚇也捂着肚子,不住低聲呼氣。玄濟最是疼愛妻子,連忙起身對太后要求帶賀氏出宮。

太后望了眼,頷首沉吟道:“來人,先把王妃扶下去找太醫看看。諸位受驚了,今日的宴席到此,先散了吧,皇帝還有家事要處理。”

皇后毒害皇子,往重了說是動搖國本,殘殺皇嗣;往輕了說也是嫡母毒害庶子。家事,這兩個字明明白白警告眾人,這是皇帝的私事。看來太后傾向於後者了。

眾人起身諾諾退出,在場的也只剩下太后,宏暉,端、敬二嬪。李婕妤懷有身孕不宜見血,提早和汝南王妃一道離席了。

玄凌坐在高處雙手死死緊握成拳頭,青筋畢露。待冬梅被侍衛帶進大殿時,已經嚇得面無人色,匍匐跪地道:“奴婢······給皇上,太后請安······”

意外的是柔則也來了,她神情冷靜的給太后和玄凌行禮,臉色蠟黃,看上去像是老了十歲。

“皇后怎麼不好好養病,夜寒風重的趕過來?”玄凌壓着脾氣,冷聲道。

柔則打了個冷顫,抖了抖卻使勁兒站住了,道:“皇上不問青紅皂白的派人抓了臣妾的侍婢,臣妾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玄凌臉上的怒氣勃然而出,厲聲對冬梅道:“說!是誰指示你毒害皇子!”事已至此,柔則的態度實在叫他失望。

“奴婢冤枉······奴婢不曾做過這樣的事,皇上明鑒······”冬梅低低伏着身子,頭顱微微朝着身邊站着的柔則轉動,後者一臉漠然,無動於衷。

“來人,把她給朕拉下去讓慎刑司的人不惜一切代價把實話給朕吐出來!”玄凌不耐煩跟冬梅啰嗦,直接叫人把他拖去受審。

朱柔則如同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只用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盯着玄凌,脊背挺得筆直。

過了一盞茶,蘇培盛回來稟告道:“皇上,冬梅已經招了,除了在皇子的牛乳下毒之外,悼嬪小主的死也是她所為,幕後指使她的人是······”話說到此,蘇培盛停了下來。

“快說!”玄凌冷笑道,“都這個時候了,再藏着也是掩耳盜鈴罷了,你如實說就是。”

“是。”蘇培盛躬身繼續稟告道,“冬梅招認說她皆是受了皇后的授意。”

朱柔則揚起下巴,冷冷道:“慎刑司素來以酷刑聞名,屈打成招,豈能賴在本宮身上?本宮身為皇后,難道會去害區區妃嬪么?”

“頑固不化!你滾下去,朕不想再看到你!”玄凌沉聲下旨道,“傳朕旨意,皇后心腸歹毒,謀害皇嗣,戕害妃嬪,即日起幽禁於珠光殿,親近者全部杖殺。”

“四郎!”朱柔則凄厲的喊了他一聲,帶着無盡的絕望。

“別這樣喊朕,叫人聽了噁心!蘇培盛,帶她走!”玄凌背過身,再不多看一眼。

太後於頤寧宮沉默,玄凌的廢后詔書在楊欣蘇醒后的第三日即昭告天下:“皇后朱氏懷執怨懟,數違教令,不能撫循它子,訓長異室。宮闈之內,若見鷹鸇。既無《關雎》之德,而有呂、霍之風,豈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其上璽綬,罷退居珠光殿。”

朱柔則被廢,此生只能待在玄凌為她打造的珠光殿中再不能踏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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