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子很絕望
這幾日唐婉秋也從小少年嘴裏套出了他家裏的情況。說來劉明也是個苦命孩子,他六歲前還是官宦子弟,只是父親官位不高。只因嫡脈獲罪被牽連,官位丟了家財也被沒收。父母不知為何沒有和嫡系一起回族裏,單獨帶着劉明到吳家村落戶。
靠着母親不多的嫁妝,也置辦了幾畝地,起了這磚瓦房。只是父親生病,為了給父親尋醫問葯,耗盡家財,10歲時父親去世后,母親把家裏僅剩的一位婢女嫁到同村,帶着劉明閉門度日。
13歲時母親也病倒了,劉明才知道家裏已經沒什麼錢了,為給母親治病,他學母親賣了五畝地,放下書本照顧母親。可是母親還是病逝了,他那時不過是個孩子,又從小隻被母親教導讀書一心考取科舉,不知道俗事。
幸好嫁出去的王嫂主動幫忙把喪事辦妥,還時常過來照看劉明。但為辦理母親喪事家裏余錢也消耗差不多,劉明還小,又秉承着母親的教導,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
只靠着剩下的四畝地租子生存,日子過得就有些艱難。據劉明嘴裏出來,母親去世后,佃戶來過兩次,都對他說日子艱難,他一時心軟就免了租子,就更加掣襟露肘了。
想到此處唐婉秋忍不住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劉明,這孩子也被教的太不知人心險惡良善了些。不過若非如此,自己也不可能跟大爺一樣躺着床上被個孩子伺候。
說來也奇怪,除開頭上的包像是被之前的啤酒瓶底撞烏青的,身上也有些烏青,全身無力,彷彿是生了重病一樣。躺了這幾天才終於可以將將下地,還無法走出房門就氣息急促,手腳發軟了。
看來還是要養,堅定了養傷補充營養的唐婉秋一言難盡的看着那清晰可見米粒的稀粥,問到劉明:“家裏還有多少錢?”
劉明愣了愣,有些羞愧的低下頭:“家裏還剩下50文,你放心,我會找王嫂借一些來的。”
50文?唐婉秋雖不大了解這個架空的熙朝物價,但也看過幾集電視,50文一聽就很少,又聽到傻小子說去借銀錢,翻了翻白眼說:“你怎麼還呢?”
“...當…當東西。”劉明結結巴巴的說道,不舍的從懷裏掏出一塊瑩白無暇的玉佩,反覆的用手摩挲着,低下頭難過的說,“這是爹留下唯一的東西了。”
唐婉秋看着小孩子一臉難過的表情只覺得眼睛疼,心裏不是滋味。她是典型的南方人,最喜歡金銀飾品,手腕上戴着一串細金鐲子,腳踝上的銀腳鏈,都是無袖長裙遮不住的。
這傻小子性格軟得像包子,弱得像一點韌性都無,自己日子都過不好,還對陌生人掏心掏肺,毫無防備,曾經是她最不喜歡的性格。
可是蒼白的小臉是為了她粘上鍋灰,明亮完全不懂得反抗的眼睛對她全然信賴,即使困頓至此也對她身上的金銀不動分毫,這讓她在現代已經硬如鋼鐵的心都忍不住軟了。
感謝她愛金銀飾品的嗜好,在她絞盡腦汁還想不出生存之道的時候,起碼燃眉之急可解。想着唐婉秋努力撐起來接下腳上的銀鏈子遞給劉明:“這是我住在這裏的醫藥費,你拿這個去當,別借人錢。還有如今我們兩個人生活,當東西只能解燃眉之急,卻不是長久之道,還需找個生財之道。”
劉明本欲拒絕,被唐婉秋一瞪,登時拽着銀鏈子收回伸出去的手,諾諾的點點頭。明亮的大眼鏡里含了一泡淚,一臉欲言又止。
唐婉秋無奈的看着他:“怎麼了?你說吧。”
“...姐,姐…不能要你的東西,況這是你貼身之物,恐有損你名節…”
“飯都吃不上了,還想什麼名節?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這是我貼身之物?小孩子哪那麼迂腐。”唐婉秋還未躺平,聽到劉明的話,氣笑了,索性坐起身來,示意小少年把枕頭豎在背後,才說道,“你既叫我一聲姐姐,姐姐今天教給你一個道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規矩是為了讓大家活得更舒服,不是用規矩把自己束縛死的。我們不能守着名節白白餓死,既然不損害他人,不損害自己,就無愧於心。”
唐婉秋不放心的讓叮囑劉明吃過飯就去當了銀鏈子,記得買一些肉回來補一補。說著她困意上涌,揮揮手讓劉明出去就睡了。
再次醒來暮色已深,她隱隱聽到外面有說話聲,劉明的聲音有些急切,想着這孩子膽小的性格,有些不放心的扶着牆慢慢挪出去。
“…明哥兒,奴婢是擔心您。您年紀還小,千萬別被人哄騙了。”低低的女聲充滿了擔憂。
“無人哄騙我,王嫂,你別擔心。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我心裏有數的。”
“那你跟奴婢說說,既沒病,這幾日為何要去郎中那裏抓藥,今日還當了家什。”王嫂問道,“夫人既托我多看顧您,雖奴婢人卑力微,但好歹痴長几歲,明哥兒有事一定要說啊。”
唐婉秋記得劉明說過這位王嫂,她是劉母來到村裡買的婢女,但也教導着理事管家,是劉母的心腹。後來劉父去世,劉母把她嫁到村裡,估計也是在村裏有個幫襯的心思。
已經脫籍了還一口一個奴婢,十分忠心,言語中又帶着精明的意味。劉明對於外界太過不熟悉,導致她到現在對這個熙朝一無所知,這個王嫂倒是一個好途徑。而且她也需要一個能夠對外說的身份,通過對劉家忠心的王嫂散播出去更為安全。
“明兒,是誰來了?可是你之前說一直幫襯着你的王嫂?”想着唐婉秋揚聲喚道。王嫂聽見房間裏傳來的女聲,嗔怪的看了一眼一直想隱瞞的劉明,快步走上前去,滿臉堆笑的看着面前的唐婉秋。
王嫂一眼看見唐婉秋穿着的是劉母曾經的衣裳,穿得有些凌亂,顯然是有些不雅的。可是眼前的姑娘模樣齊整,態度從容,微微的笑意直視着自己,彷彿自己是屋子的主人,整個屋子都因姑娘顯得更加亮堂。她不知道有個詞叫蓬蓽生輝,也不懂得唐婉秋不同於普通婦人的自信氣勢,只覺得眼前的姑娘比村裡姑娘都好看,氣質比她曾經的主母更強些。心裏對她不會哄騙劉明先信了八分。
劉明更是心裏忐忑,他本意是瞞着王嫂不讓她知曉唐婉秋的存在。雖他與村裡人接觸不多,也知道孤男寡女人言可畏,只是沒想到唐婉秋自己先出聲了。
唐婉秋並不在意兩人的想法,她抬抬手讓劉明先出去倒茶,就同王嫂拉起家常。王嫂想了解她的來處,她也想了解這個世界。
王嫂就算能說會道眼裏有活,也不過是和普通的村婦村民相比。在唐婉秋每日跟老闆跟客戶鬥智斗勇,那早就修鍊的如同狐狸了,王嫂哪夠看,不過兩句就跟着唐婉秋的話走了,而從她嘴中,唐婉秋對這個世界也漸漸有了更仔細的認識。
要知道劉明是外地搬遷過來的,又從小是書獃子,雖然小時候跟着父親去過一次縣城,但卻什麼也不懂,描述出來只有縣上很熱鬧,到處是擺攤。至於當今的歷史,劉明知道的也不是太清楚,不過好歹他也算讀書人,知道現在是熙朝,上一個朝代為華朝。
可是對於當今的什麼政策,對於女子約束如何,有沒有單獨女子過活,當今世道太不太平,他沒有曾經替劉母管賬,時常去縣城賣點小手工的王嫂知道的清楚。
於是這個下午,唐婉秋也沒有做別的,就拉着王嫂在那裏聊天,不僅摸清了當今的物價,更知道了現在縣城裏什麼東西比較緊俏,也大致知道了這時代對女子的態度。
摸清了現在對於女子的態度后,唐婉秋髮現這裏女子不像清朝一樣地位低下,不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女子可以隨意上街,只要有人陪伴。可以立女戶,和離后再嫁也很多。也有如受人敬佩的唐大家,就是一名女子,寫詩,著書,精通書法,繪畫,她遊記天下聞名,畫也是價值千金。還是講究男女大防,孤男寡女受人詬病。大多女子單獨生存不易,有些和離不再改嫁的也是依附父兄生存,如唐大家這種舉世聞名也就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