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我跟你走
文外婆看着二十年過去,容貌依然不改的柳易新,忍不住暗忖:難道天醫谷的醫師還會駐顏之術?
柳易新盯着文外婆看了幾秒,微微皺起了眉頭,“你是?”
“時間過去太久,柳先生可能已經忘記了我這個老太婆了。”
文外婆笑了笑,接着解釋道:“二十年前多虧了柳先生出手相助,不然暖暖她可就活不到現在了。”
二十年前?
柳易新忽的眼皮一跳。
也不知道有沒有認出了文外婆,柳易新只是默了默,然後沉聲道:“帶我去看病人吧。”
文外婆對他的冷漠不以為意,當即把人引了進去,“那就麻煩柳先生了。”
見柳易新過來,病床邊的文淑媛和雲庭風紛紛站到一邊,給他讓出空位。
此時,他們兩個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剛才的事,就連文外婆也表現得若無其事。
柳易新站在床邊沉默地看着昏迷的雲暖,一言不發。
其他人也都大氣不敢喘地候在一旁,生怕打擾了他。
房間裏就這樣陷入了令人屏息的沉默中。
站在病床另一側的雲朝忍不住側過臉,偷偷瞄了一下柳易新的表情,卻什麼都看不出來。
過了好半晌,柳易新突兀地開口道:“你們都出去吧。”
文外婆看了一眼雲暖,又看了看柳易新,沒有說話就率先走了出去。
“淑媛,我們也出去吧。”雲庭風輕輕地拍了拍站在旁邊不肯挪步的妻子。
文淑媛突然一伸手,揪住了柳易新的衣袖,柳易新看着被弄皺的衣服,當下沉了臉。
文淑媛似乎沒有發覺,一味地殷切懇求:“柳先生,我家暖暖就拜託你了。”
雲庭風見到了,尷尬地對柳易新笑了笑,沒等她說完就把人半推半抱的拉出了病房。
雲朝往門口走了幾步,在經過柳易新的時候頓了頓,低聲道:“柳先生,請您一定要治好我妹妹,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柳易新沒有看他,伸手撫平了衣袖上的褶皺,隨意道:“該收的代價,我自然不會少收的。”
待其他人都離開了病房,柳易新掃視了一下病房。
然後走到窗邊把窗戶關上,拉上了窗帘,就連門口那扇小窗的窗帘也沒有放過,把病房外探頭探腦的人完全隔絕在外面。
做完這些后,柳易新回到了床邊。
閉上眼,慢慢地運起真氣,然後順着雲暖的天靈蓋到腳後跟探去。
隨着他的動作,柳易新臉上的表情從肅然變為驚喜,再從驚喜變為惋惜,最後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這上好的體質,可惜了。
柳易新默嘆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一顆褐色的小藥丸,塞進了雲暖的嘴裏。
藥丸入口即化,見效甚快,雲暖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見此,柳易新又懸着含有真氣的手掌在雲暖的十二經脈和各處大穴遊走。
柔和的真氣一點一點地驅散體內的痛苦,雲暖微蹙的眉心也慢慢舒緩開來。
“滴答,滴答……”
由遠及近,傳來了叮叮咚咚的滴水聲。
雲暖此時漂浮在盪着水紋的水面上,睫毛張合了幾下,終於睜開了眼睛,入眼的卻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這是哪裏?
為什麼那麼黑?
雲暖坐起身,張了張自己的手掌,卻只能看到模糊的手影。
她不是在聽泉山莊的馬園嗎,怎麼會在這裏?
雲暖站了起來,卻發現腳底微涼,好像沒有踩實。
於是她蹲了下來,用手觸摸了一下,流動的,涼涼的,這才終於知道自己正踩在一片水面之上。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不管是什麼地方,她都不能待在這裏,她要找出去的路。
雲暖聽着滴水聲,憑着感覺往前走。
黑暗之中,雲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又走了多遠,她只是感覺到自己越來越累,越來越冷,步伐越來越沉重。
不,不能停下,她好不容易重生了,她還沒和哥哥好好說過話,還沒和媽媽爸爸撒夠嬌,怎麼能被困在這裏。
可是,她好睏,也好累。
雲暖雖然一直努力向前,但是她的步子越來越慢,臉上已經佈滿了寒霜,沉重的眼皮開開合合。
暖暖,暖暖——
在她就要睡過去的時候,雲暖忽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她打了個激靈,清醒了一點。
是誰在叫她?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雲暖循着聲音,提着勁兒往前跑。
後面的聲音有些駁雜,雖然雲暖只能聽到模模糊糊的幾個字,但是她依舊不管不顧的往前跑。
忽然,所有的聲音都沒了。
雲暖緩緩地停下了腳步,隨後又清楚地聽到了一句:
暖暖,你放心,哥哥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又是這句宣誓一般的許諾!
雲暖的眼淚忽然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身體無力地滑落,臉上的淚水順着下巴滴落在水面。
“滴答——”
響起了清澈的滴水聲。
雲暖獃獃地坐在水面上,無聲地流着淚。
哥哥,你還是要離開嗎?
難道她,還是改變不了上輩子的命運嗎?
那她重生還有什麼意義?
正哭着的雲暖,感覺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眼睛。
那是……光?
雲暖抹了抹眼淚,發現遠遠的前方有了一絲微弱的光亮。
光,代表希望。
雲暖驀地站起身。
這次她一定不會讓哥哥離開的。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朝着光亮的地方奮力奔跑。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
雲暖邁出最後一步,終於到了!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欣喜,那團光源卻突然打進了雲暖的體內,她整個人頓了一下,就昏了過去。
柳易新一開門,倚着牆站立的雲朝當即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問:“柳先生,暖暖她怎麼樣了。”
“她還能活十年。”
“只有十年?”
“做人不要太貪心。”柳易新斜睨了他一眼,“能夠健健康康地像個正常人一樣再活十年已經是她身體的極限了。”
雲朝心中一喜,“像個正常人?意思是她能……”
一旁的文外婆急切地打斷,“那她什麼時候能醒?”
“明天。”柳易新看了一眼雲朝,又道:“作為代價,你的十年自由歸我。現在,你就跟我走吧。”
雲朝愣了愣,沒想到代價那麼快就來了。他沉默了一下,緩緩地點下頭,“好”
“不,朝兒他不能跟你走。”
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女兒康復高興,又聽到了兒子要離開的消息,文淑媛呆了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緊緊抓住雲朝的手臂。
“暖暖是我的女兒,理應由我這個當父親的承受代價。”
“還是我這個老太婆來吧。”
柳易新冷眼旁觀他們三個人毫無意義的爭奪,“只有召喚者和病人能夠承受代價。”
他話音剛落,病房裏就傳來一道虛弱卻堅定的聲音。
“我跟你走。”
眾人一轉頭,就看到此時正白着臉扶着門站立的雲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