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一道蒼老而渾厚的嗓音從殿外傳來,一聽到緋樂回來的消息,忽必烈飛快地趕到大殿。

在忽必烈的身後跟着大寶法王八思巴,他看到了平安歸來的緋樂,臉色一沉,不發片語。

騰格里敏銳地察覺到八思巴看着緋樂的眼光之中透出的敵意,深沉地覷了他一眼,也同樣不置一詞。

他一直都不是很欣賞這位大寶法王,但就算他是敵人,輕舉妄動都不是他騰格里的習慣,面對這位得到可汗信任的帝師,一切小心為上。

「如果我不回來不就稱了你的心,可以不必開倉放糧了?」緋樂看到眼前笑呵呵的老人,也揚起嫩唇笑了,美眸細細地眯起,藏住了她頑黠的光芒。

她可從來都沒有覺得這位老頭有多好應付,就算他再疼愛她,終歸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天子,弄個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

他們之間有過協定,只要她能辦好他交代的事情,就可以開倉放糧,這兩年北方地旱欠收,百姓們需要這些糧食救急。

「呃……丫頭,你說這話就傷感情了,朕怎麼可能會言而無信呢?當然是不會啦!諸位愛卿,你們說是不是呀?」

「是是是……」一顆顆腦袋都拚命地點,只除了騰格里與八思巴。

「這次可汗要開哪一號糧倉呀?」緋樂一步步逼近,知道如果不乘機敲定這件事情,又會被他給唬弄過去。

「這……朕再想想,諸位愛卿給點意見吧?」忽必烈急着拉替死鬼,一副廣開諫言大門的樣子。

緋樂不等別人開口,就搶着開口,「就仁字號倉吧!我調查過了,那個倉里的米糧都是三年前存進去的,米是舊的,但還是能吃,照官家吃糧的速度,還沒等到倉里的米吃完,就已經全都壞掉了,可汗乾脆把這批舊米拿來放糧,一來讓百姓感謝可汗皇恩浩蕩,二來也可以省了浪費,豈不是一舉兩得嗎?」

騰格里心裏訝異她竟然會知道那麼多有關朝廷的事情,難不成,她在「羅鬼岳」上說的「加菜金」,也是為了要幫助受苦的難民們嗎?

「也對,就開仁字號倉吧!緋樂,你滿意了嗎?」

「可汗聖明。」她笑咪咪地回道。

「可汗,八思巴認為不妥,再這樣下去會寵壞百姓,到時候任他們予取予求,絕非我大元之幸,請可汗三思。」

「你是要朕失信於人嗎?法王。」忽必烈回頭望着八思巴,唇畔的笑容銳減,「朕不是任百姓予取予求,而是答應了緋樂,就要履行諾言,她懂江湖,才能那麼順利把寶物拿回來,只是一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米糧,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嗎?」

「可汗英明,八思巴失言了!」他拱手退下,不敢再多說半句。

這詭譎的氣氛看在騰格里眼裏深覺奇怪,可汗一向最信任八思巴,才會任命他為帝師,沒想到才短短兩年,他們的關係變化那麼大。

從八思巴看着徘樂的嫌惡眼光看來,如果他猜得沒錯,這其中的緣由必定與她有關……

這兩年,忽必烈確實很寵愛緋樂,就像在對待有點任性、有點驕蠻,卻又聰明得讓人不得不服的孫女兒一樣,對她所說的話,無不言聽計從。

緋樂當然也不會不懂要利用這一層關係,她從來不仗勢欺人,但欺的要是欺負自己的人,她當然不會客氣。

大臣們都退下之後,忽必烈將他們小兩口留下來聊天,心裏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詭異,果不其然,緋樂立刻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全盤托出,大訴自己的委屈。

聽完緋樂的訴苦之後,忽必烈也覺得有點傷腦筋,頓首苦思,「唉,說起來也對啦!你年紀輕輕就要獨守空閨,騰格里一去兩年沒回大都,只怕你們就連想洞房都還沒吧!」

「已經洞了。」騰格里語氣很淡地在一旁補充道。

緋樂想要阻止他開口,但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既然已經洞房,那生米煮成熟飯……」忽地烈笑呵呵地轉頭看着她,「緋樂,你就別計較,怎麼說你都已經是騰格里的女人了。」

「那才不算!」緋樂急得跳腳,轉頭怒瞪着騰格里,看到他一副「我說的都是實話」的表情,心裏更火大了,「那是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你,才會被騙的好嗎?這不算數,絕對不算數。」

「因為不知道他是他,所以就算洞了房,也可以不算數,還有這樣的喔?」忽必烈困惑地搔搔頭,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清官難斷家務事」了,要理清他們這對夫妻的事情,只怕比他干皇帝更難。

騰格里雙手抱胸,回視緋樂挑釁的火怒眸光,「你的意思是說,寧可與一個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做那件事,也不肯跟我做嗎?」

「如果我給你肯定的答覆,會讓你氣得七竅生煙的話,那麼,是的,我就是不想當你娘子,怎樣?」誰教他要騙她?!

她這輩子最痛恨別人騙她了!那幾天,她心裏一直很愧疚自己對不起丈夫,卻沒想到他就是那個令她感到罪惡的元兇!

「你——」騰格里細細地眯起黑眸,陰霾的心情盡寫在臉上。

「可汗,你剛才也說過了,他讓我獨守空閨兩年,這兩年來,他沒照顧到我這個娘子,任我自生自滅,這樣的相公還要他幹什麼?」她非常可憐地說道,只差沒有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沒錯,騰格里,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忽必烈非常贊同地點頭,跟着訓起手下愛將。

聞言,騰格里以一雙非常陰沉的眼神回覷忽必烈,看得他頭皮發麻了起來,「如果沒有我冷落妻子兩年,是誰幫可汗打仗平叛,一舉攻陷了伏爾加河流域的幾個國家?讓他們巨服於大元,並且承諾年年按歲進貢,您倒是說說,我對您的答案感到萬分興趣,到底是誰呢?」

「呃……這個嘛……」忽必烈乾笑,這還需要回答嗎?當然是他眼前這個一臉不爽的男人啦!

這時,騰格里將眼光轉回小妻子身上,正好看見她在對他吐舌頭來不及收回去,他輕哼了聲,教自己別放在心上。

「再說了,究竟是誰沒善盡自己身為人妻的職責呢?這兩年來,送到我手上的家書,只怕沒半封是你寫的吧!」

「哪有?至少第一封是我寫的——」她忽然住了口,暗恨自己怎麼會沉不住氣,教他把話給套出來了!

「只有第一封,是吧?」他刻意加強了語氣,隱含着嘲諷的意味,他早就看出來,第一封家書的筆跡與之後幾封完全不一樣。

那天,他攔截到應該是要向她通風報信的鴿子,看見附在鴿子上的字條,一看見那字跡,就知道這兩年來的「家書」,全部出自於她的婢女之手。

他絕對不能跟她計較,否則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教他吐血。

他想,就算那些家書是她親手書寫的,只怕也不會多加幾分思念之情,大概也是他一輩子都沒回來也無所謂的調調吧!

「緋樂,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朕不是教你一定要每個月親手寫一封家書給你相公嗎?你怎麼可以找人代筆呢?」忽必烈又嘆氣又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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狡猾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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