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錢氏其實是看不上孫氏的,孫氏以前的老底她也一清二楚,若非她是安國公府出來的嫡女,她以前的醜事只怕傳得沸沸揚揚,哪裏還有如今的好日子過。

錢氏手下也有庶女,雖然她心疼侄子,但她也不會把自個兒的庶女給侄子糟蹋,她一向知曉孫氏心狠手辣,可如今看來,沈宴也不是個好東西。

「你這庶女倒是挑得甚合我和我嫂子的心意,若是成了,定然不會虧待你們。」錢太師在朝中如日中天,些許的照拂就能讓沈宴更加顯赫富貴。

昔日孫氏的手帕交無一不是嫁給了有爵位的公子哥,可他們大部分都沒有實權,成日裏打馬弄花,沒什麽出息。

「錢姊姊放心,我自會看牢她。」孫氏從袖子中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那一抹茶漬。

錢氏想着這事要趁熱打鐵,得趕緊回兄嫂府上告知,也不用什麽小定,直接把成親的日子定下就是,侄子那樣的情況,他們也不敢真的明目張胆敲鑼打鼓地替他娶妻。

這燙手山芋交差了,兒子的差事更是穩妥了。這麽一想,錢氏坐不住了,兩人親密地手挽手說上幾句客套話,錢氏就下山了。

孫氏看着錢氏匆忙離去的背影,冷笑了兩聲,她是世家女,像這種從草根爬上來的,底子淺,和他們家本來就不是一路的,若不是為了老爺,錢氏給她提鞋都不配,她又怎會紆尊降貴跟她說上幾句話?

她伸出手,小丫鬟上前扶住,回了廂房,孫嬤嬤替孫氏脫下外套,小丫鬟在鋪着床,幾人忙碌了好一會才退下去。

孫嬤嬤替孫氏蓋上被子,說了吃齋的時辰,這才下去了。

沒有任何一個人問起沈曦蘊。

花雨往小路匆匆而去,手臂上掛着披風,她心慌不已,總覺得眼皮子從剛才就跳個不停,張嬤嬤年紀大了,在後頭快步跟着,花雨沒有等她。

剛才張嬤嬤偷偷跟她說,姑娘出大事了,這次的行程可不是夫人突然良心發現,而是要把姑娘送給錢太師的小兒子,那位錢小少爺自出生就是個傻子,錢夫人又疼愛幼子,使得他脾氣更為暴躁,動手打丫鬟、奴僕都是小事,有些身子弱的去服侍,一個月後就被從後院抬了出去。

這樣的人,夫人竟然還敢讓姑娘去嫁!花雨急得眼淚劈里啪啦地掉,張嬤嬤也恨不得不要這條老命跟孫氏拚了。

到了小路盡頭,只見那兒就剩下孤零零的輪椅,不見姑娘的身影。

花雨上前兩步,踩在懸崖邊上,望着滾落下去的石子,心一慌,退了一步,砰一聲,腿軟地癱坐在地上,口裏喃喃念着,「姑娘……姑娘?」

張嬤嬤拍着怦怦直跳的胸口,三步歇一會,頭髮都亂七八糟,嘴裏念叨着,「花雨,你這個小丫頭怎麽跑這麽快呀!」

她走到花雨邊上,抬起頭,笑吟吟地要跟沈曦蘊說話,卻看到那輪椅上空無一人,花雨還滿面淚痕,她上前幾步,揪起花雨,嘴唇顫抖着,望向下頭的萬丈深淵,搖晃着花雨,撕心裂肺地質問:「姑娘呢,姑娘去哪裏了?」

花雨的衣領被揪着,颳得脖子痛,她用盡全身力氣抬起手,指了指下頭,「姑娘,在那……」

張嬤嬤看了一眼,伸手兩個巴掌下去,推開了花雨,自己也坐在地上,捶着地面,嚎啕大哭,「姑娘……您怎麽這麽命苦啊!都是那個天殺的孫氏,都是她!」

「姑娘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在下面,肯定冷,我要去陪她。」花雨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眼無神地要跳下懸崖。

張嬤嬤一把揪住了她,「要去陪也是我去陪!我一把老骨頭了,死不足惜,可我不能瞑目啊,不能幫姑娘報仇!花雨,你聽我說,姑娘的外祖家在邊關,你混出去,去那裏給他們報個信,讓他們回京的時候記得替姑娘和姨娘報仇!」

花雨轉動了幾下眼珠子,腦海中閃過沈曦蘊剛才千叮嚀萬囑咐的話,她握住了張嬤嬤粗糙的雙手,「嬤嬤,我記得剛才去拿披風的時候,姑娘說,讓我記得上次她跟我們說過的話,姑娘問了我好幾次,我在想,姑娘是不是跑了?」

上次在去二門之前,姑娘就再三跟她和花雨說,下次若是在外頭她突然不見了,要她們不要去報信,也不要去找她,直接自己跑就是了,之後若想要知道姑娘的消息,就到城門口打水巷的舊書鋪留口信。

張嬤嬤大腿一拍,抹乾淚水,頷首肯定地說:「一定是這樣,姑娘不會拋下我們的,我們趕緊走,趁着孫嬤嬤她們還沒發現。」

花雨和張嬤嬤匆匆下山,遇到山門前掃地的僧人,就一臉苦惱地抱怨自家姑娘突然想吃雲片糕,讓她們到山下買去。

沈曦蘊以為自己會被掛在樹上,沒有想到她睜開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頭頂的青帳,她背後一下子涼了,難道自己沒有逃出去?

她趕緊轉頭一看,嚇了一跳,這樣的佈置絕對不是沈府所有,掙扎了幾下,果然腿還是不能有太大的反應。

也不知這裏是哪裏?沈曦蘊倒不怕,她重生了一次,什麽樣的困境都嚇不到她。

門咯吱一聲響,一高大的身影逆光而來,手上端着一碗湯藥,遠遠就能聞到那藥味。

沈曦蘊望着來人,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緊緊跟隨着他,當那身影移動到她面前時,她認出了此人,正是在二門被她撲倒的那個書生。

「是你!」她脫口而出。

齊子轍坐在凳子上,頷首道:「你醒了。」他將葯碗放在她隨手可觸到的桌子邊上,聲音醇厚而有磁性。

「我去通知府上,想必如今沈府為了尋找姑娘已經上下慌亂成一片了。」齊子轍第一眼看到她竟然掛在一棵樹上時,頗為震驚,甚至有幾分怒氣。她就這麽喜歡胡來,從小到大都這樣,一點都沒變,如今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隨意丟棄了嗎?

但他氣歸氣,仍是把她抱了回來,又請來郎中看過。郎中只說是驚嚇過度昏迷過去,加之衣裳輕薄,有些被樹枝刮傷,沒什麽大礙,不會留下疤痕。

齊子轍這次到河間還有其他的要事,不打算跟她走得太近,只想着等她醒了,送回去就是了。

沈曦蘊一聽,立刻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不放。

齊子轍的雙眸落在她潔白如玉的手指上,這讓沈曦蘊的手好似被燙了一下,不由得瑟縮,但她並沒有收回,反而眼眸里多了幾分執着。

「姑娘?」齊子轍蹙眉,不快之情浮到了臉上。

沈曦蘊昂起下巴,裝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睜着水汪汪的眸子,道:「不許你去告訴沈府的人!」

「姑娘,沈家老爺會擔心你,我一介布衣,若是被人告我誘拐閨秀,身上的功名可是全都沒了。」齊子轍跟她講道理,他現在還不想讓沈宴知道他的身分。

沈曦蘊和他對視了片刻,屏住呼吸,突然鼓起了勇氣,嚷道:「行,你若是執意要送我回沈府,我回去後一定會大鬧一場,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你誘拐了我,是你讓我跟你私奔的,是你畏懼沈家的權勢把我又送了回去!到時候,我名聲毀了,我不怕,反正我在沈家眼裏就是個廢物,可是你呢?你想要一躍龍門的抱負呢?只怕是要毀於一旦吧?」

沈曦蘊的雙眸閃着瘋狂的亮光,她是孤注一擲,心心念念的只有攔住他,攔住他的想法。

「你!」齊子轍沒厲聲呵斥,卻說不出其他話來。

沈曦蘊放柔了嗓音,循循善誘,言之有物,好似蛇看中了獵物,柔軟地、慢慢地將獵物擒住。她放低了嗓音道:「看樣子公子的身世也不過爾爾,確實能夠斗得過我們沈家嗎?」

「那你想怎樣?」齊子轍沉聲問。

沈曦蘊看了齊子轍幾眼,他的容貌俊秀,上次父親能夠放她一馬,估摸是看中了他,若是……

「你讓我在你這兒住幾天,等過幾日再說。」她決定要用緩兵之計。

齊子轍沉默片刻,正要回絕,誰知僕從在外頭喚他。

他轉身出去,過了一會才回來,丟下一句,「你這幾日好生養病,等我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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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君大吉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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