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妻子的殺意
90年代N市的小縣城民風淳樸,人情厚重,沒想到在這裏竟然發生一件惡性的入室搶劫殺人案,原本夜不閉戶的狀態被改變,家家戶戶不管白天黑夜房門緊鎖,有的人家為了防止盜賊進入,在大門、窗戶裡外釘了厚厚的木板,整個小縣城都陷入了恐慌之中,“710”案件一時間成為警方迫在眉睫需要偵破的案件,N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接到上級指令要在一個月內偵破此案,負責此案的刑警支隊很快針對這起案件成立專案組進行立案偵查,徐凱是這個專案組的組長。
徐凱,男,漢族,中共黨員,1973年出生,現任N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大隊長。22歲畢業於江蘇警官學院,后考取N市公安局,任職期間破獲刑事案件200餘起,抓獲違法犯罪嫌疑人100多人,榮立個人二等功2次,三等功4次,並被評為N市公安刑偵系統破案能手。
當他站在病房看見白色的病床上仰面躺着的小女孩時,尹在仁被劫殺的案子已經過去一周,離上級給出的偵破期限還剩下為數不多的三個多星期。
他有一個和病床上的女孩差不多大的女兒,叫曉慧,是他的掌上明珠、心頭肉。他調查過受害者一家的信息,知道這個女孩剛出生就失去了媽媽,現在又失去了爸爸,經過調查,案發那天正好是她四歲的生日,他難以想像本該被捧在手心裏的年紀竟然遭受這麼巨大的變故。
他不想用“孤兒”這詞來定義她,那張精緻的小臉蛋上分明寫着“命好”二字,如果生在富裕人家,不用說一定是全家人圍着轉的“小公主”。“可憐命運這麼捉弄這個孩子!”一個想法突然蹦出他的腦海,“如果我收養她……”他旁若無人地將內心的想法脫口而出,站在一旁的警員小陸聞聲向他投來驚訝的神色。
“這個孩子的情況怎麼樣?”他注視着正在給孩子換鹽水的年輕的小護士關切地問道,小護士停下手裏的動作,臉上閃過一絲憂慮回道,“她的生命體征一切正常,就是一直昏迷不醒!”
“這種情況有可能是什麼導致的?”徐凱繼續問道。
“我們給她做過腦部掃描檢測了,顯示腦部沒有問題,醫生說她很可能有創傷性後遺症,不願面對現實!”小護士說著向孩子投去同情的目光,然後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唉!真可憐,才四歲就要承受常人所無法承受的痛苦!警察先生,您一定要早日抓到那個兇手啊!”
“嗯!我們一定不負所望!這個孩子如果醒來請及時聯繫我!”徐凱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上面有他們警局的座機號碼,可直接聯繫到他,小護士接過名片點點頭,端起一旁的醫藥盤朝病房門口走去。
護士走後,徐凱和警員小陸也走出了病房,不約而同地朝醫院裏的吸煙區走去。
“組長,您要收養這個孩子?!”兩人點燃了各自的煙后,警員小陸一臉疑惑地問道,他大概沒想到向來以硬漢自居的徐組長,居然也有柔情的一面。
徐凱並沒立刻回答,而是自顧自地“吞雲吐霧”了起來,在煙霧繚繞間,他朝小陸揚起下巴調侃道,“你有沒有談過對象?”
小陸沒想到向來嚴肅古板的徐大組長竟然會問他這種輕佻的問題,他漲紅了臉蛋支支吾吾不知道怎麼開口。
“呵,看你這個熊樣就知道沒談過吧?”徐凱壞笑着吐出一口煙圈,“呵呵,哥哥我曾經就有一段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愛情!”
小陸被領導取笑,卻敢怒而不敢言,只得拉着臉皮繼續陪聊,“哦?那段愛情的女主人是不是咱嫂子?”
“呵,她比你嫂子漂亮多了,也比你嫂子懂我多了,我們從小一塊長大的!”徐凱邊說邊將煙蒂掐滅,臉上露出些許不易察覺的傷感。
“哦?我太好奇這個女孩的相貌了!能跟咱們組長這樣的人有過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一定不是普通長相,嘿嘿!”小陸完全沒察覺到領導的臉色,自顧自地說下去,徐凱拉着他走到病房外,透過玻璃窗口指着病床上的那個小女孩說道,“像這個小女孩的樣子!”
“什……什麼?你要收養受害者的遺孤?”當徐凱隨口說出要收養尹雙雙時,他的妻子陳燕激動得快要跳起來了。
“是,我要收養那個孩子,等她醒過來我就帶她去相關部門辦理領養手續!”徐凱並沒把妻子的反應放在眼裏,他徑直走向門口,在鞋架上迅速地掃了一眼,站在身後一臉生氣的陳燕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就聽到丈夫大聲呵斥道,“這雙鞋我不是早叫你扔掉了嗎?一點也不合腳,擠得我腳趾都起泡了!”
陳燕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打斷了思路,她深深地嘆了口氣,走進卧室,拿出一雙嶄新的運動鞋丟在徐凱的面前。
她和徐凱結婚這五年來,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她都做不了主,大到結婚時新房裝修的式樣,哪家酒店辦酒,在哪家過年,小到衣服鞋襪,牙膏牙刷,都必須按照丈夫的要求,丈夫從來不會問她的意見,這段丈夫凌駕於她的婚姻開始於五年前。
五年前,她還是N市婦幼保健院的一名婦產科實習大夫,徐凱剛從警校畢業,兩人在一次共同朋友的婚禮上認識,陳燕第一眼就被這個高大帥氣的陽光男孩吸引了,而徐凱並沒對她有太深的印象,只記得是一個扎着馬尾戴着眼鏡的普通女生,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沒過多久陳燕家請人去徐凱家說親了,原來陳燕的父親是市公安局副局長,陳燕是家裏的獨生女,他們家一直想招個上門女婿,給她介紹過很多優秀的青年都被她一一拒絕了,就在他為女兒的婚事操碎心時,女兒卻告訴他,看上了一個警校畢業的高大青年,雖然那個男孩家境貧寒,可經調查他在警校里成績優秀,是個可以深造的人才,於是,他以推薦徐凱入市局為條件和徐凱的家人談判。
一開始,他的家人還在顧慮,畢竟只有一個兒子,入贅實在接受不了,但陳燕的父親拍胸脯保證“兩家並一家過”,不分嫁娶,且徐凱可以在市局大展拳腳,前途無量,他們才答應和兒子商量后再決定。
起初,徐凱態度堅決,畢竟那時候他已經有了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楊沫,但家人“苦口婆心”的勸說讓他動搖了。
他出生在一個基層的工薪家庭,從小,他的父親每天起早貪黑地在廠里耗日子,母親丟下他給別人做保姆,他是在爺爺奶奶的看護下長大的,自從他們陸續去世,他的精神世界就坍塌了。從小他的父母就因為錢而選擇剝奪他的父愛母愛,未來,他不想再為了錢剝奪他的孩子的父愛母愛,他開始在自己的前程面前動搖了,終於在一天晚上,他跟自己的初戀女友楊沫提出了分手,但他萬萬沒想到,在這之後的日子裏楊沫過得很慘。
經常有地痞流氓無端地衝進她家砸東西,僅有的一點生活用具全被砸碎,一家人過得非常凄苦,為了躲避那些人,他們搬了家,這是在和陳燕結婚以後才從別人的嘴裏陸續聽來的,在此之前,他竟然完全不知情,為此,他曾暗中調查那些地痞流氓,終於在其中一個地痞流氓那得知事情的真相,原來是他的妻子陳燕重金雇凶,目的就是讓楊沫離開她的視線範圍。
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當他知道陳燕是個可怕的女人後,便對她失去了一切興趣,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出去應酬,難得休息在家也只忙自己的事情,很少和妻子溝通,即使睡在同一張床上,他也很少主動。
對婚姻忍耐到極點的陳燕把這一切歸咎於那個女人,她恨透了那個剝奪她幸福的女人。她從小嬌生慣養,想要什麼父親就給她什麼,她就不信以後漫長的日子裏得不到徐凱的心,所以在這段婚姻里,她忍住“大小姐”的脾氣,紆尊降貴,對徐凱的任何話都言聽計從,可徐凱仍對她不冷不熱,在一次酒後他吐了真言,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花錢雇流氓地痞騷擾那個女人一家了,頓時,她就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為了給那個女人出氣才選擇冷落我?委屈、嫉妒、憤怒令她失去了理智,她趴在沙發上痛哭了一宿,而那個男人則舒服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一宿。
每天活在對情敵的怨恨中,她吃不香,睡不安,雖然才二十小几歲,臉上卻有了早衰的跡象,深深的黑眼圈,凹陷的臉頰,粗糙的皮膚,使她看上去像三十幾歲的女人。
巧的是,在她想查出那個女人的行蹤時,那個消失了幾個月的女人竟然在她們醫院建立了婦產檔案,她竟然要生孩子了?
這個孩子是誰的?這樣的疑問不分晝夜地折磨她,令她寢食難安,當她聽到私家偵探說那個女人的懷孕時間和她見徐凱的時間高度吻合時,醞釀已久的“殺意”被徹底點燃了。
她利用職務之便調換了那個女人的產檢病歷,使她有妊娠性心臟病這點重要信息被掩蓋,最後那個女人真的因心臟病難產死了,而院裏為了逃避責任自然對那些接生的醫護人員加以警告封口,她總算如願以償地除掉了那個女人,而且還不會被查出來,她不止一次地在深夜無人時分偷偷樂着。但她忘記了一件事,儘管那個女人死了,可她的孩子卻被救了下來,而且一出生就被接生的醫護人員傳出匪夷所思的怪事,聽說那個孩子天生長着一雙在黑暗裏能發出妖異光芒的眼睛,她總覺得那個一出生就被賦予“奇異”色彩的孩子遲早有一天會追着她索命。
好不容易平靜的內心,又被這個孩子的潛在威脅給打破了,她開始找人四處打聽那個孩子的下落,經過被她花重金請來的私家偵探調查,那個孩子的父親在一次入室搶劫中被殺了,而那個孩子正躺在市醫院昏迷不醒。
這次調查結果出乎她意料之外,她覺得那個孩子不會再對自己構成威脅,她現在連生存都是大問題,可她萬萬沒想到,她的丈夫竟然要收養那個孩子。
“你想過收養一個孩子得花多少精力嗎?”當她得知丈夫竟然鬼使神差地要收養那個孩子時,向來“逆來順受”的她竟然與丈夫發生了正面衝突,也許是長期積累的不滿在此時突然有爆發的趨勢,她完全收不住這個勢頭,“你有想過和我商量下再決定嗎?每次都這樣,作完決定后通知我一聲,你有尊重過我嗎?你想過我也有孤單的時候嗎?”她試圖用無理取鬧打消丈夫收養那個孩子的念頭。
徐凱沒想到妻子的反應這麼激烈,他停下穿鞋的動作,面色凝重地看着她發泄。
“你今天有些不同往常啊!我收養一個可憐的小孩,你作為妻子的不該支持作為人民警察的丈夫嗎?”徐凱一臉不解地問她,陳燕停止了發泄,她知道無論自己怎麼說,那個男人只會一臉無辜地反問自己為什麼這麼不懂事,絲毫不會反思自己,她放棄了掙扎,就像魚兒被釣上來的那一刻,無助、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