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說你穩定性不夠嘛,還不相信,瞧瞧這雙顫抖的手臂。江小姐,請問你想打中誰?倒霉飛來的蚊子?還是瞎了眼睛的蒼蠅?」
「聽到沒有?離我遠一點。」這哪是指導,根本在吃她豆腐。
「開槍。」他還若無其事地命令。
「滾開!」她的耐心已屆崩裂邊緣。而這傢伙居然還一點都無所謂。接着還將腦袋低垂,枕在她的肩膀上,輕吸了一口氣!
「你——
」
「看着目標,扣發。」冷厲突下,江蘺凡一震,不由自主拍下扳機。
砰!煙硝味冉起……
「偏了。」水寰推開她的身子,檢視標靶,沒有彈孔,這回子彈大概打到天花板上頭去了。嘖嘖作聲,一副瞭然樣。「所以我說你穩定性不足嘛,你還不相信,看,一個連脾氣都控制不了的人,怎麼成大事。」
他居然還敢消遣她。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太過分了。」她回身一轉,手中的槍管直直對向水寰。「道歉!我要你道歉。」
「我又沒錯。」水寰笑嘻嘻。「是你自己不承認自己的不濟。」
「別以為我不敢開槍。」
「我沒說你不敢哪。」他猝地出手握住槍身,將槍口對準着自己的心臟,調侃聲朗朗響起。「記住,要瞄準這個部位才能夠讓人在瞬間斃命,懂不懂啊?OK!距離夠近的了,我相信你可以開槍了。」
她真是拿他沒有辦法嗎?
「開槍。」他道。
江蘺凡渾身綳得死緊,她真的會、真的會開槍。
「算了,我幫你好了。」他突然撂話,大掌隨即伸向他的食指,扳機隨即往後一扣。
完全沒料到他會有如此驚人之舉的江蘺凡驚愣地呆住!
回過神時卻也沒有見到血肉橫飛的恐怖場面。
空的,彈匣里根本沒有子彈。
江蘺凡怔怔地抬眼望着他。
水寰一貫的笑臉不見了,繼而取代的正經令他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雖然仍是神采飛揚,但環漩在他周身的流光,把他烘托得冷然,陌生得高不可攀。
「如何?」
他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低絕森寒。
「江小姐,請你記住,即使隨身武器可以救人,卻也可能反而害死你自己。譬如剛才,你連自己手中的武器放了幾顆子彈都搞不清楚,有幾條命想賠?」
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的指責全幻化成利器,狠狠地刨掉她的自信,難不成她的能力僅止於此,這樣的她如何能把任務完成。
嬌軀顫抖着……
瞧她狼狽樣,水寰忽然感覺自己說的太過分,沒辦法,誰教這女人太令他生氣,逼得他忘了好男不跟女斗的真言。
「我是說的太重了。」他掬起她的下巴,滑嫩的肌膚,凈是年輕的表徵,也許他要求的太過嚴苛,雙十年華的小女孩很難做到精明若狐狸。
她驚悸她揮掉他的手。「不要碰我。」她不需要人安慰,尤其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男人,她夠大了,足夠應付所有的難關。
這女人又恢復不可愛的形象。
「倔強的個性只會害了你自己。」
「我的個性與你無關,你只要負責讓我更進步就成了。」終於,到這一刻,她總算是承認他的實力。
可惜水寰神氣不起來,因為再和這種硬脾氣女郎攪和下去遲早會得腦溢血,還是趁早套出幻之影的秘密最為重要。
「好吧,我不管你的脾氣,但不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了什麼原因學人家舞刀弄槍的?要知道子彈槍管可是不長眼睛,一次出錯,丟掉的可是一條性命。」他迂迴繞問,慢慢她滲進問題中心,誰都知道這個丫頭絕對不會乖乖把真相吐出來。
「我沒必要回答你。」
果然,口風很緊。
「是跟唐震余有關?他是你的朋友?還是敵人?」
俏臉遽變得極度森冷,睽違平時的衝天氣焰,連撂話的威脅都夾雜着肅殺的氣息。
「水寰,也許今天的我對你沒轍,但除非我死,否則時間會站在我這邊。要是你繼續觸犯我的禁忌,子彈遲早會穿透你的胸膛。」她警告。擺明誰都休想探查出她的內心與秘密。
面對那雙認真的眼,竟已全被拒人千里的冷寒給徹底保護住,想要套出秘密,看來得大費周章了。
算了!先不要與她正面交鋒,誰要女人是最難搞的動物,他得謹守不和女人有所交集的真理。
然而他卻也忘了,他早為她破了許多例。
「少爺。」女管家匆匆趕前,忙接過唐震余手中的公事包,迎着他步進睽別一個月的家裏。「夫人,少爺回來了。」
一進玄關,歐式風格的獨到設計立即呈現眼前。不愧是富豪之家,腳下所踩的白皙的花岡石地板,四周壁面則採用大落她窗,逼使耀眼初陽、落日餘暉、都逃不過室內人的欣賞,而柔軟的淺紫色天鵝絨窗幕則垂掛兩側為室內增添浪漫風情,所費不貲的水晶大吊燈則高高掛在天花板上,璀璨地照亮昂貴的各種內部擺飾。這就是唐家位於陽明山上的主屋,金碧輝煌的設計常讓一般人望而卻步,不敢高攀。
「震余。」聽到管家的喜喚,唐彩鳳開心地起身迎了過去,雖將近六十,但外貌保養有成的她年輕依舊,女強人的氣勢更是一覽無遺。
「媽。」唐震余朝美婦人的臉上親了下。
「過來坐。」唐彩鳳拉着他的手笑逐顏開,轉頭吩咐着:「阿秋……」
「是,夫人。」
「去吩咐廚房添幾樣少爺愛吃的菜色,他一個月沒回主屋,瞧,都瘦了。」唐彩鳳撫着他的雙頰,滿臉的不舍。、「媽咪多心了,雖然我一個人住在外頭的公寓,一樣有傭人照顧,哪來憔悴的機會。」
「因為你媽咪太疼你了,當然見不得你有一丁點的委屈。」一道中年男聲從迴轉樓梯間傳來,同樣也帶着關心。
唐震余側首,對着下樓的繼父江克中一頷首。
「叔叔。」他一直這麼稱呼他。
身子骨同樣硬朗的江克中坐在妻子的身畔,眸光凈是對妻子忠實的流盼。「你可是你媽咪的心頭肉,千萬別累着自己,讓你母親擔心。」
「知道了。」
唐彩鳳含笑;瞧着身為繼父的他十多年來對唐震餘一樣關懷備至,視如親兒的態度同樣讓她感動,偎進江克中的胸懷裏,鶼鰈情深的恩愛令人羨慕。
但一憶及往事,依然會吁嘆不已,要知道今天的幸福可是得來不易,所歷經的曲曲折折宛如一部小說情史,可謂驚心動魄極了。
猶記當年——出身富貴人家的唐彩鳳可是唐家唯一的香火承傳,獨生愛女,家大業大的唐家當然要找個足以匹配唐家的對象來結親。所以在唐家父母極力反對與破壞下,窮小子江克中理所當然地被三振出局。見無力轉圜,再加上江克中突然的失蹤,無奈下的唐彩鳳只得遵循家命,和所選擇的對象結婚。
然而唐彩鳳這場被動的姻緣,就在生下唐震余的五年後丕變,那位個性平庸的丈夫在一場大病後亡故,於是攬起重責的唐彩鳳接下唐氏企業的運作,成功地為唐氏創下更完整的事業基礎,唐氏的成績於是才能夠維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