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無證無據
此時,她正在一位女子身上。
疏梧窗前,她臨窗而立。
此女子一身披肩的白狐大氅襲地而去,窗碩大的雨珠像是不要錢的玉豆子一般從屋檐往下滾落。
細碎的雨滴翻飛入內,水珠調皮鬼似的濕了毛尖,晶瑩又濕冷地停留其上,使女子平添幾分脫俗之意。
女子一雙桃花眼,眼帘微深且狹長,妝后最是好看。
若是笑起,定如兩道彎彎月河一般,星河璀璨。
此時她向著窗外,隔雨向天空望去。
“這是我最痛的一幕,好好經歷吧。我也很期待,你看完之後還會不會似先前勸我一般,還覺得他是那般深情之人呢。”空中悠悠地傳來一女子的聲音。
“風若,心愿若了,你便安心去吧。若有機會,待我查清這一切,我會讓你親自和他告別。”封若用意識跟她交談。
只聽見腦海里傳來一位女子嬌嗔的聲音:“哼!真是不知好歹。”
封若輕嘆一聲,轉回夢境中來。
在這夢中封若只以經歷為主,無法改變一絲一毫,甚至無法控制身體的動作或表情,卻可以窺探到一些原主內心的想法,可以說她只是寄身夢中的靈魂罷了。
此時她靈魂飄到半空,打量起這具身體。
風若除了頭髮仍舊披肩,並未挽起外,身形與現實並無大異,想必離現實時間間隔並不久遠,應是出嫁前不久吧。
風若清秀眉目之間正一片木色地望向窗外,任由桌案旁一疊信箋翻飛。雖有玉麒麟鎮紙獸壓着一角,仍止不住冷風灌堂,紙張翻飛起來。
因是在夢裏,飄在空中觀察的風若看見信箋上寫着的是啊言的名字,日期落款跨度竟達一個月余。
只是不知為何這信風若寫了這麼多,卻再也不寄了。
是不想寄,寄不出,抑或是收不到回信不得已放棄了?
而風若卻似是在極疲憊之後放空了自己,是以落雨儘管落下,她卻神遊太虛卻不知歸,此時竟連堂風濕冷都察覺不到了。
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走進屋內,她衣袍上仍有水紋,應該是剛從屋外進來時被躲過了雨傘纏身而來的雨珠打濕了吧。
只見她走近,看着晃神的女子眸光微閃,卻並沒有毛毛躁躁地開口規勸,而是轉入內室捧出一件新的大氅來。
她把女子稍稍從風口處往屋內拉了兩步,確認雨珠再無法近身後,她把女子脖上衣帶解開,脫下白氅放在書案旁。
又把新捧出的銀線勒邊玫紅花紋的大氅重新給她披上,緊了緊。
正是貼身舒適后,抬手在她脖頸處重新繫上一個好看的飛花結。
她又把微潮的白氅收到內間的晾衣架子上歸置了,方才轉出外室來。
見女子還是在那邊發獃,又見書案上翻飛的紙,嘆了口氣,走過去隨手拿了一本書冊覆在其上,又把玉麒麟往書冊正中壓了下去。
任那紙張像是被囚禁想脫逃而出的生靈,也躲不過對它劈頭蓋臉而來的書冊。就似風家想逃脫現今的糟亂一般,又怎麼躲過接踵而來的麻煩呢?
若風雨不停,信箋怎可停,若小姐不安,風家怎可安?但是,試問誰能阻止風雨的到來呢?能替小姐阻風擋雨的那個人卻……
丫鬟嘆了口氣,不再去想那個負心的人。她繞過書案走到女子身前,伸手貼了貼她的額頭,頸脖和手,發現她回暖了一些,心下稍松,便道,“小姐,四掌事的來了,在花廳里候着呢。”
女子眼斂一顫,收起思緒。她的丫鬟蘭紫總是這般細心。
無論是多麼火急萬千的事情擺在眼前,她也總是要事先確定自己舒適了,安好了,才來回稟的。
風家如今境況,管事雨中來見,定是重要非常,為了照顧她的身體和情緒,她卻不慌不忙的樣子。
一片維護之情,真是讓她這個主子刮目相看。
心底略泛暖意,她回眸去尋那不久前拿出來細讀的信紙,卻久尋不着。
瞥見那本《爐呂書案》下面露出泛黃的一角,便明白是丫鬟壓起來了,心下稍安。
她不禁想,“蘭紫啊蘭紫,你壓得住風壓得住雨,壓得住翻飛的紙,但你能壓得住翻飛的思念,動亂的人心么?”
此時卻不是兒女情長之際,她整整衣袍,吸了口氣道,“四管事冒大雨前來,定是有要事,快見。”便與蘭紫走了出去。
這女子便是原主風若了。落風城富賈之家,風家大小姐,富貴無雙的命格。
爺爺輩發家,經風父之手發揚光大。雖然振興時間不長,底蘊不夠,但是暴發戶大抵都有暴發戶的厲害所在。
但是一片興興向榮的風家產業卻在前兩月開始連受重大打擊,族內更有紛爭不斷。許多因利益分配不均而氣憤的族人鬧上門來,一時風父焦頭爛額,應顧不暇。
風家商賈起家,最缺底蘊,是以對大女兒風若便一直是比照着官家小姐來養,規矩禮儀樣樣不差,生意之事便很少摻手。
只是風父日久操勞,已經在十日前病倒,風父膝下又無其他子嗣,於是此時連一直養尊處優的風若也不得不現於人前,打理起事務來。
咻地一聲,封若竟然在夢中憑空穿過木牆,出現在了花廳上空,此時正以俯瞰的視角看着原主與四管事見面。
這個四管事是一個年近三十的男子,穿着暗紫色雲紋長袍,雨天裏行走,一雙高靴已經濕透。
另有一名機靈的小廝跟在身旁,正提着把傘,和捧着一件略濕了的大氅。
見風若從裏間出來,管事和小廝馬上雙手拱起,彎腰低眉,恭敬地拜見起來。
“管事請起。”風若大方地說,“不知管事冒雨前來,可有要事?”
揮手間丫鬟已經得了意,上前去接過小廝手中的雨傘和大氅放到一邊歸置了。又有丫鬟捧出一爐碳火來,放到四管事濕透了的腳邊。
管事放下行禮的手,直起腰來,心裏略暖。他看着風若道,“小姐聰慧,確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