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床邊的喪屍
臉上敷着厚厚的藥膏，右腿已經縫好針，醫院消毒水帶着安心的味道，姬越的心情漸漸歸於平靜，一個個念頭便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
原來那人和自己疏遠是因為在高中和關小雲談了戀愛，原來欺負自己的不良少女是關小雲找來的，原來自己在那人心目中什麼也不是，十幾年的交情甚至不如關小雲的一句話……
她咬牙抓緊了身側的棉被，之前的那股恨意在她胸中激蕩，似乎要破體而出。她想起自己回學校前姬母姬父交代她的話來。
“越越啊，易之從小就沒了媽媽，你在學校盡量多照顧他，若他有什麼難處，你就打電話回家，我們家一定會幫助他的。”姬母邊幫她收拾行李邊對她說。
“越越，你跟易之說，今年過年他和老林就在我們家過吧，我和你媽給他們兩父子收拾出一間屋子，我們兩家人過個熱熱鬧鬧的年。”姬父拿出一瓶珍藏已久的茅台，“今年過年我和老林一定要好好喝一杯。”
姬越嘴角勾起冷笑的弧度，當時自己還滿心歡喜地盼着跟林易之過個好年，沒想到他已經不再需要她和她的家人了。她恨她自己曾那麼單純善良，恨自己滿心信任愛慕那個人。
她恨得咬牙切齒，恨得渾身顫抖。她要報復他們，她要讓他們不得好死。
但是她又茫然了，她到底應該怎麼做，才能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報復他們呢？若只是下毒或刺殺，關小雲有保鏢跟着，自己絕對打不過她的保鏢，而自己也接觸不了她的飯食。況且就算自己成功了，若是被查出來是自己乾的，那自己的父母該怎麼辦？
突然，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姬越接通后，發現居然是送外賣的，姬越皺了皺眉頭，自己根本沒有點外賣，到底是誰點的？她不動聲色，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病房號，而是按了鈴，讓護士幫忙拿了外賣。
護士進來后，迎着她疑惑的眼神給了她一份砂鍋，一份水果和一套運動服，說：“外賣小哥說，有人點餐以後，給了他一個大紅包，讓他給你帶套大號的黑色運動服，喏，就是這套，還是耐克的哩。”
聽到“大號”兩字時，姬越有點不自然，隨後立刻想起自己曾跟林易之說黑色運動服顯瘦的話來，滔天的恨意瞬間淹沒了她。
都對自己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他怎麼有臉來假惺惺地給她買東西？打一棍子給個甜棗嗎？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平淡地對護士道了謝。
她正準備把砂鍋和運動服扔進垃圾桶，不巧的是她的肚子在這砂鍋香味的勾引下，竟然咕嘟咕嘟地叫了起來，一股強烈的飢餓感甚至蓋過了恨意，向她襲來。
她嘆了一口氣，摒棄了要把這兩樣東西扔進垃圾桶的想法，不可否認的是，這兩樣東西確實是現在的她最需要的東西。
她平靜地吃起砂鍋，這是他們最後一次一起吃飯時的味道，那還是他們剛剛進入高中時候的事了。那時的他們絕對沒想到，兩人的關係會變成這樣。
砂鍋繚繞的霧氣中，她彷彿看到記憶中對面的他言笑晏晏的臉，一顰一笑都動人心魄。她的眼中慢慢蓄滿淚水，再也忍不住小聲哭了起來。
“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了嗎？”一道陌生蒼老的聲音響起，姬越一驚，連忙用紙巾遮住眼睛，搖搖頭。
“不是的，只是一個曾經的朋友，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沒有男朋友。”
她朝旁邊的病床望去，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之前她由於發燒一直在昏睡，此時醒來，正睜着昏花老眼慈祥地望着姬越，那模樣讓姬越想起了自己的外婆。
“年輕人，沒有過不去的坎，一切總會好起來的。不值得你用心的男人，扔掉就好了。人生那麼長，你總會遇到合心意的。”
聽着老人的開解，姬越覺得自己好受了很多，便分了些水果給老人表示感謝。老人說起自己的往事，姬越才知道老人和自己的初戀兜兜轉轉，最後卻並沒有在一起，最後和現在的老公過了平靜幸福的一生。她一生沒有孩子，老伴走在前面，現在就剩了她一人。
姬越聽得一陣唏噓，加上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情，熄燈后躺在病床上還久久不能平靜。
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夜中格外明顯。
姬越感到一陣心悸，就像是聽到了石子划黑板的聲音，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腦門上直冒冷汗。她猛然睜開眼睛，昏昏沉沉的大腦瞬間變得清醒，她聞到一種消毒水與腐爛鹹魚夾雜的味道。
透過窗外朦朦朧朧的月光，她看到黑暗中矗立着一個黑影，像在嗅着什麼似的，緩慢地往自己的方向摸索而來。黑影走路的姿勢很奇怪，背微馱着，手腳僵直，腳步沉重。
姬越本想呼喚一聲鄰床的老太太，但不知道為何，她的嗓子緊得厲害，竟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心臟在胸腔中咚咚咚地跳了起來。
姬越感到了濃重的危機感，她的本能告訴她，這個黑影很危險，千萬不能被抓住。
她剛想爬起來逃跑，卻感覺右腿一痛，剛剛做完手術的腿只能勉強挪動，黑影離她只有兩三步遠了，到底該怎麼辦？
突然，走廊上的某個房間傳來一聲尖叫，就像打開了某種開關般，更多的尖叫潮水般此起彼伏地響起，而姬越面前的黑影似乎受到了鼓舞，低聲嘶吼着加快步伐，朝着姬越奮力抓了過來！
走廊上的燈瞬間亮了起來，姬越駭然地發現黑影竟然是之前跟自己聊過天的老婦人，但她身上似乎發生過巨大的變化，她的臉像漏氣的氣球般乾癟枯萎，臉色是屍體的灰白，透着濃重的死氣，一雙渾濁的眼睛鼓了出來，死死瞪着姬越，大張着嘴，嘴裏不再是之前稀疏的幾顆黃牙，而是兩排閃着寒芒的利齒。
一陣腥臭撲面而來，姬越生平第一次看見這麼恐怖的場景，驚駭不已，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等她反應過來時，老婦人乾枯如鷹爪的手離她僅有20公分的距離了。千鈞一髮之際，姬越腦中靈光一閃，抓起枕邊的蘋果就朝老婦人砸去，來不及看蘋果是否砸中，姬越就裹緊被子抱住腦袋，朝老婦人的另一邊滾去。
發出不大的一聲悶響，姬越裹着被子從床上摔落在地，險險逃離了近在咫尺的魔爪。
扔出的蘋果正中老婦人面門，老婦人被砸得停了停，彷彿失去了原有的目標般，聳着鼻子在原地嗅了嗅，朝姬越落地的方向轉了個身，直直往前走，卻被病床擋住。
老婦人彷彿不知道轉彎一般，直直地推着病床往前挪，瘦小虛弱的身體卻輕易挪動了幾十斤的鋼板床。
鋼板床被老婦人一路推行，最後撞上了對面的牆壁，但老婦人依然無所覺，緊緊地抵着病床保持往前邁步的姿勢，雙手在身前亂抓，彷彿某種不知名的野獸，說不出的詭異。
姬越蜷縮着身子躲在牆角，剛剛老婦人將鋼板病床推過來，病床底下是空的，剛好給了她一個安全的避難所，但與此同時，病床死死抵住了病房的門，而這扇門是朝內開的，這也意味着姬越逃生的路被擋住了。
老婦人的腳在姬越眼前晃，那腳上也長着尖利的指甲，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上有紫色的斑，姬越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心想這該不會是屍斑吧？
姬越雖然一心撲在學習上，但生化危機系列經典電影還是看過的，老婦人此時跟喪屍電影中的喪屍簡直是一個模樣。姬越心中慌得厲害，不知道醫院外面的世界怎麼樣了，是只有醫院出現了喪屍，還是整個M市都出現了喪屍？自己的家人現在怎麼樣了？林易之怎麼樣了？
老婦人原地行走的動作持續半晌，后突然停了下來，開始嘗試起彎腰的動作來。看着那一雙骷髏般的手爪像自己伸來，姬越瞳孔驟縮，緊張得屏住了呼吸。但不知道是否是身體太僵硬的原因，老婦人嘗試半晌，依然只能夠得着床沿的位置，讓姬越小小地鬆了口氣。
“救命！救救我！”病房門外傳來跌跌撞撞的奔跑聲和崩潰的尖叫聲，夾雜着喪屍沉重的腳步聲和嘶吼聲。
嘭嘭嘭！病房門發出巨響，有人拍響了姬越的病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