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班長
第9章班長
10月份學校開運動會的時候，這是奧賽班的第一次運動會，如果參賽人數太少，團體積分太低，那就太丟人了。兼着女體委的柳依依有些犯難，女生太少，根本談不上排兵佈陣，能把項目報滿就不錯了。她連哄帶騙的，說閉着眼睛扔3遍就走重在摻合不要在意結果要注重過程，然後把祝奕都安排了實心球，為此柳依依付出了兩塊黑森林蛋糕的代價。宣傳稿件方面柳依依既給全班都安排了任務，也讓宣傳委員事先準備好了寫手以及“運動會宣傳稿件寫作公式”。衛生方面，準備好垃圾袋，提前通知好不要帶有皮有殼的食物，衛生委員和值日生定時清潔本班的觀賽區。拿到秩序冊以後，把本班的選手比賽時間摘錄出來，自己拿一份，男體委拿一份，及時通知選手檢錄，以免出錯漏。在秩序冊的高三男子1500米項目那一頁，柳依依看到了秦聲的名字。
柳依依自己給自己安排的是三級跳遠和100米。
作為百米滿分得主，她一向對自己的短跑很有信心，加上又一直練着長跑，所以預賽，複賽，決賽三槍跑下來，13秒1拿到第三，她還是很滿意的，這已經是她難得的好成績了。班裏的同學知道她體育好，但她跑得這麼快還是讓人吃驚。
女子三級跳遠是今年附中新設的項目，體育課上，老師還為此特意教了動作要領。練習的時候，柳依依看見很多女生在7米板前嚇得都是輕輕蹦三下，根本進不了沙坑，就知道自己有戲。
比賽那天，她第一跳步伐沒量好，踏板有點兒虛，剛剛進坑，才9米多。第二跳，她從起跳踏板往後量好步伐，得到裁判示意后，舉了一下手，原地輕輕跳起，助跑，加速，沖，踏板，一步，兩步，起跳，挺身，又只見她的身體幾乎折成一個小於號“＜”，遠遠的落在沙坑中央，10米33！一旁的其他參賽選手發出一陣驚呼。這是非體育特長生里最遠的距離！柳依依毫無疑問拿到了第一。
廣播裏通知高三男子1500米開始檢錄的時候，柳依依就在人群中搜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穿着白色的運動背心和短褲，小麥色的皮膚下有隆起的肌肉群。秦聲站上跑道，發令槍響的那一刻，柳依依緊張得呼吸都快忘記了，只感覺自己的心砰砰砰砰的跳。賽場上出發時密集的人群逐漸拉開距離，秦聲保持在第一集團。柳依依所在的看台離跑道很遠，運動場上聲音很嘈雜，柳依依知道選手們根本就聽不清加油聲，她依然使勁拍着手裏的充氣塑料棒，大聲喊着“加油！”看着幾個速度快的已經衝出了第一集團，秦聲的身影緊隨其後，如白色的劍出鞘一般，最後200米，他第五！100米，第四！50米，第三!他落後第二名一個身位，衝過了終點。柳依依看着他走向兩個手裏拿着水的男生，他們拍着他的肩，神色輕鬆，很滿意的樣子。
那天，柳依依幾次路過高三看台時，沒有看見秦聲的人，奧賽班看台的人也不多，也許比賽完就回去備考了，畢竟是高三了。
柳依依一個第一積9分，一個第三積6分，她一個人為班裏貢獻了15分，班裏無人企及！蘇晟看着積分榜上柳依依的名字，本來想奚落兩句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閉幕式頒獎儀式上，奧賽班的團體總分在年級里居中沒有獲獎，但是因為稿件、衛生和紀律得分高，獲得了精神文明獎。在大家的一片歡呼聲中，柳依依知道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11月，期中考試到了，奧賽班有的科目都已經是高中的內容了。沒想到柳依依考了第一，她在附中還從來沒有拿過第一。柳依依細細一分析，是因為自己沒有瘸腿的科目，而且她的數學進度比其他同學更快，兩道附加題幫她拉開了與其他人的距離。成績一出來，原來心裏暗暗卯足了勁兒的男生也不禁對她刮目相看。
這些個成績，一舉奠定了柳依依的班級地位。改選正式班長時，她高票當選。
蘇晟拍着副班長高志堅的肩說：“看來，你圖謀篡位的陰謀失敗了！”可不是嘛，考試成績總分差0.5排第二，選班長差2票，又是第二，把高志堅鬱悶得打人的心都有。
此後4年，柳依依從來都沒有在改選中落選，以至於後來高二高三開學時，楊老師只是象徵性的問一句：“今年的班長改選……”然後下面就有聲音說“老師，就柳班吧”以及一堆附和聲。接着楊老師就會說，每個人都需要有機會為集體做貢獻，都需要在不同的崗位上鍛煉，於是其他班委每年都要換。似乎大家都覺得，只要柳依依是班長，其他人當什麼都行。
這個班裏，大家已經習慣了柳依依的操持。課間操領操，柳依依；唱國歌指揮，柳依依；班刊策劃，柳依依；聯歡會主持，柳依依……男生們叫着依哥長，依哥短的，並不覺得雌伏有什麼不妥；而且隨着大家的精力逐漸都放在了奧賽上，也逐漸失去了在當班長這件事情上雄起的壯志。柳依依也總是把活兒分給其他班委或同學，大家一起完成，她把自己放在了一個班級牽頭人的位置上。
當別人越是尊重你，你就越是要謙虛。
其實，柳依依對班上同學而言，最大的好處就是——她是活的英漢詞典。
從小在父親的要求下她每周都要背英語課文，她可以隨便說出某個單詞第一次出現是在那篇課文里。
祝奕還在等哈利波特8的中文版的時候，她已經把英文版看完了。
祝奕翻開柳依依的“單詞本”，看見里抄的全是句子，生詞用的是紅筆。柳依依說，她的經驗就是在有語境的條件下記單詞，事半功倍。
因為班裏很多同學認為，英語這個非奧賽科目是最不值得花大量時間的，因此查生詞這種事就更不招人待見了。所以做英語作業的時候，很多人會挑柳依依在的時候，不懂的詞開口就好：“依哥，閱讀第一篇第二行第三個詞。”
“revive，復蘇。”一群人聞聲而動，開始記錄。
“第五行，中間con開頭。”
“conjured，召喚。”
“下兩行，pr開頭。”
“pregnant，懷孕。這個好記，撲來個男的就懷孕了……”
“喔，依哥，這也行？你太污了，可憐我們純潔的心靈。”柳依依抄起一個本子，砸向這個嘴欠的男生。男生撿起本子一臉壞笑的送回來。
“柳班，你沒這功能吧？”
柳依依又拿起一本書拍向這個討厭的傢伙：“狗嘴吐不出象牙。從今天起，你要是不記得懷孕怎麼說，你就不是個男的。”
遭受暴力打擊者習慣性閉嘴。因為他知道柳依依記英語的招確實管用。
……
很快，說說笑笑間，幾分鐘n個人掃清閱讀障礙，沒趕上的人，參考一下左右的就好了。
柳依依的初三寒假過去的時候，傳來了秦聲數學、信息學雙料一等獎，將去Q大計算機系的消息。柳依依把Q大百年老校門的照片打印出來，貼在自己的床頭。
但是柳依依幾乎在校園裏碰不到秦聲了，有時午飯後，她會和祝奕散散步，繞到高中部，抬頭看看他5樓的教室，即使如此也從來沒有碰到過他的人。柳依依不禁有些傷感，如此刻意，都難以偶遇；到底需要怎樣的運氣才能走到一起？日子不緊不慢的流逝着，轉眼來到了六月。高考後的一天，秦聲走進了柳依依的奧賽數學課教室。除了柳依依還有16個選了數學的同學一起上課，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教室後面多出來的幾個人吸引了。
楊老師介紹說：“同學們，大家都知道，咱們奧賽班有以老帶新的傳統。今天，我為大家隆重介紹來自高三畢業班的我的四位助教，秦聲，吳靖雲，李浩斌，劉華楠。大家歡迎！接下來，我們將用3個月的時間突擊學習高中數學的內容，為大家備戰奧賽打下更堅實的基礎，贏得更多的時間。我的任務是講新課，助教們的任務主要是針對大家的個性問題為大家答疑和提出反饋練習。秦聲和吳靖雲主要負責幾何部分，李浩斌和劉華楠主要負責代數部分。他們的臨時辦公室在樓下的計算機教室。大家現在可以把自己的數學練習冊交給助教。”
大家紛紛把練習冊放到助教們的桌上。
秦聲一邊收着本子，一邊說：“謝謝楊老師。我們建了一個群，方便咱們進行交流。”然後把群號寫在黑板上。
柳依依想到可以得到秦聲的聯繫方式，又緊張又激動，心都快跳出來了。課間休息的時候，大家都拿出手機加群。進到群里，看到秦聲名字的那一刻，柳依依彷彿聽到集結號的第一個音符已經吹響。
當晚，柳依依收到了李浩斌反饋的代數題。她暗自期盼，也許，明天，明天？
第二天，是吳靖雲的立體幾何。柳依依鼓勵自己，耐心，再等等。
第三天，柳依依永遠記得那一天，在班裏，午飯後，周圍的聲音有些嘈雜，多媒體放着叮叮咣咣的快歌，秦聲拿着一摞練習冊進來，柳依依第一眼就發現，最上面那本包着磨砂白書皮的是自己的。秦聲真的走向了自己，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柳依依，很高興又見到你。”
柳依依緊張得不知道怎麼應對了，微笑？會不會太熱情？不笑？會不會太冷淡？反射性的應了一句：“哦，學長，你好。”
秦聲聲音柔和的說：“我想和你說一下這道解析幾何。“他翻到某一頁，柳依依看到那題標註着高考真題的字樣，楊老師已經批過了，打了一個鉤。
秦聲站在柳依依的課桌邊，柳依依可以清楚的看見他的眼睛。誒？他是那種經典的“桃花眼”，長長的睫毛，眼角微微上翹着，有神采飛揚的感覺。昨天李山老師剛剛講過，這是開扇形雙眼皮，顯性性狀，遺傳給孩子的幾率.咳咳想什麼呢！
秦聲指着題說：“你的答案是對的，但是你的坐標建在P這個動點上，這就不夠嚴謹。為什麼不找一個定點呢？”
他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咳咳談數學問題，談數學問題。
柳依依儘力把自己從花痴狀態拉回來，她回憶了一下說：“嗯隨便找了個點建的坐標系，做完以後也沒有考慮其他可能。”
秦聲就着幾道題，把如何建坐標系做了個簡單的歸納。然後問柳依依：“你能不能再做做我給你的幾道題，體會一下這裏面的規律？”
柳依依使勁點着頭應承着，目送秦聲走向下一個。
柳依依下午的生物課回來，放下一切雜事，馬上立刻迅速主動做了題，絞盡腦汁找出若干規律列出來，抬起頭，天都要黑了。然後，她就猶豫了，怎麼交給秦聲呢？
是現在就在群里@秦聲發給他？不顯山不露水，最是安全，不惹人煩。但是好浪費交流的機會啊。
加他好友，私信給他？他會不會覺得被打擾？
當面給他？當面……好像信心不足……而且秦聲他們是每周來3天，明天他不一定來。
柳依依一路猶豫，回了家，吃了飯，洗洗涮涮都忙完……獃獃坐在書桌前，終於在群里找出秦聲，點了“加為好友”，在彈出的驗證窗口飛快的寫下：我是柳依依。然後不給自己猶豫，點擊發送。
等待回復的每一秒都那麼漫長……其實就幾分鐘而已，系統提示：已經加為好友，可以聊天了。
柳依依把自己做好的題和總結拍發過去，一顆心又糾結起來：做得好，沒問題，那還有什麼可聊的？做得不好，多丟人！就沒心情聊了。
秦聲的頭像是一幅水墨竹子，柳依依點擊頭像進入資料頁，生日那一欄是2011年1月1日，明顯隨手亂填的。再往下，看見一句話：這個傢伙很懶，沒留下什麼資料。
又點擊他的空間，除了幾個節日快樂的，就沒有了。
柳依依有些遺憾，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不，還是有一點的——他不經常發動態！
秦聲20分鐘以後有了回復，做得很好。我覺得你做題思路很巧。我在群里發了我以前做的類似題，題目旁邊的批註是我的總結，希望對你有幫助。加油！
柳依依道了謝，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卻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好，便去點開秦聲發的資料。
柳依依第一次看見秦聲的字，很漂亮，明顯是練過的。她把資料打印出來，找了個新的文件夾放進去。
有秦聲的日子，刷題也不再枯燥。但是柳依依知道，集結號離吹響的日子還很遙遠，她儘力的剋制。她幾乎不去那間臨時辦公室，從不主動和秦聲聊天，也不挑頭問秦聲問題，偶爾別人問了，她正好也有疑惑，才搭個茬，否則她就只是低頭聽着。
柳依依上學的路上經常碰到一個推三輪車賣花草的老太太。夏天她經常會把茉莉花穿成一個手鏈賣。柳依依這天買了兩串，一串放在自己書包里，一串放在講台。柳依依打理教室經常有些小小的奇思妙想，擺個什麼花花草草的，大家都已經習慣了。但是柳依依知道，這花是給秦聲準備的，他今天要給大家講一節課。
柳葉兒彎彎的私密日誌：只要能夠見到你的身影，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會很安心。今天在上學路上給你買了茉莉花，希望你可以聞到。如果我天天買，你會不會記得這是我的茉莉花香味？
生物課的助教之一也是柳依依認識的——岳海寧。自從岳海寧來了之後，柳依依每天都要給岳海寧講《普通生物學》一個章節的內容，有時候當面講，有時候用語音。當然其他同學也是這樣。柳依依當然不能照書念，每天講之前都要用提綱幫助自己記憶大量的內容。而岳海寧也不用看書，聽着聽着就會提問，有的是漏講的，有的是概念辨析，有的是步驟細節。岳海寧的博聞強記令柳依依和她的同學們欽佩不已。
祝奕選的是生物和化學，和柳依依一起上生物的時候，常常感嘆：幸好沒有和岳海寧在同一屆，否則要被虐死了。
如果日子每天都是這樣，有希望，有收穫，有滿足，那該多麼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