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不識好歹
紀仲曦走過去,在飄窗檯前站了站,緩緩坐下去。
吳錦悅看外面夜空,他看她。
女孩扎着丸子頭,露出纖細白皙的頸脖,紀仲曦能想得起昨晚吻在她肌膚上的那種觸覺。
他伸手摟她,把她摟過來靠在自己的身上。
“不是給你卡了,怎麼也沒見你刷?”紀仲曦問。
“那個啊……”
吳錦悅遲疑一陣,頗有些尷尬地解釋,“我們就在外面隨便吃了個飯,用不着刷卡。”
紀仲曦把她的臉掰過來,深深凝視她的眼睛,“我不是說了嗎,讓你給你爸媽買點東西。”
吳錦悅抿着唇,一點兒一點兒低下了頭去。
“你在計較什麼呢?”男人低聲問她,卻聽得出已經有些生氣了。
吳錦悅緊緊攥着他一隻大手,想解釋自己也不是計較,但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然後,她很明顯地感覺得到,紀仲曦很失望。
他不過低低嘆了口氣,說了句“算了”,站起來,轉身就要出去。
吳錦悅從飄窗上跳下來,幾步追上去抱住他,“你別生氣,這是小事。”
紀仲曦拍拍腰上她的手背,“鬆開。”
吳錦悅試探着:“這麼小氣嗎?”
紀仲曦直接拉開了她的手,“不想再說這件事了。”
他轉身看她,“今晚你要回你住的地方嗎?”
她點頭,“嗯,要回去換衣服。”
“走吧,我送你。”
說著話他已經出去了,吳錦悅跟在他身後,察覺到他興緻不高,倒也沒有特別不高興,只是和往常比起來,稍顯冷淡。
在樓下遇到散步回來的爸媽,打了招呼,說明天早上再過來送他們。
送吳錦悅回去的路上,紀仲曦只顧着開車,很少搭理她。
吳錦悅也知道,因為沒花他的錢可能搞得有點傷了他的自尊,他生氣也能理解。
但她覺得自己也沒錯,她這種擁有好人品的女孩世界上都快絕種了,他難道不應該覺得自己撿到寶了?
他不高興就不高興吧,吳錦悅也不打算再哄他了。
到了樓下,跟他說了拜拜,拿了包就往樓里跑。
原本紀仲曦打算跟她說幾句什麼的,她一溜煙不見了,就弄得他什麼話都沒說。
一個人悶悶地坐在車裏好久,內心極其煩躁。
第二天早上七點,紀仲曦從單位過來,接了吳錦悅又回去接她爸媽,再之後兩人一同送長輩去火車站。
在車站,吳父吳母對吳錦悅一陣交代,又對紀仲曦一陣拜託,言下之意就是我們的女兒交給你了,麻煩你幫我們好好照顧他。
回到單位,已經錯過了早餐時間。
早上紀仲曦給吳錦悅買的三明治她沒吃,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賭氣,都給她買了,她說不想吃。
上班時間,紀仲曦給吳錦悅發了好幾次消息,問她要不要吃三明治。
吳錦悅忙去了,一直沒回他。
他也知道調度科繁雜的事情多,吳錦悅沒時間理他是正常的,但是昨晚鬧得有點不開心,他想着是不是那姑娘故意不理他。
到了中午,紀仲曦和張哥一同去食堂。
給吳錦悅打過電話了,她沒接,也不知道是故意不接還是關了靜音沒聽到。
吳錦悅跟毛小櫻說說笑笑來到食堂,毛小櫻很遠就看見紀仲曦那一桌,蹭蹭吳錦悅的肩膀,“誒,你家那位。”
吳錦悅往那頭看一眼,正好對上紀仲曦的視線,她很快地收回目光,視而不見。
打了飯找個離紀仲曦那邊遠點的地方坐下,剛要吃飯,毛小櫻就小聲問她:“你跟紀老師鬧彆扭啦?”
吳錦悅搖頭。
誰要跟他鬧彆扭啊,明明是他自己昨晚心胸不開闊了跟她生氣了!
毛小櫻轉頭看了看紀仲曦那邊,很清楚地看到紀老師臉色不大好,“那個,吵架很正常的,談戀愛誰還沒吵過架。”
吳錦悅津津有味吃着盤子裏的雞肉,“我沒跟他吵架。我不喜歡吵架。”
“那是怎麼回事?你看一眼,某人那張臉臭得跟什麼似的。”
毛小櫻這麼一說,吳錦悅果然就越過無數個人頭看了一眼某人,見他果然臉色很難看,嘴角抽了一下,繼續吃飯。
因為跟吳錦悅關係好,毛小櫻才會多問幾句,“到底怎麼了,跟我說說?”
吳錦悅想了想,問她,“是不是再溫柔的男人都會有大男子主義?”
毛小櫻搖頭,“我不知道啊。”
吳錦悅:“昨天他給我一張銀行卡,讓我帶我爸媽出去玩,結果我沒刷他的卡,他就不高興了。”
毛小櫻聽着竟然哈哈哈地笑了,“我怎麼感覺你這是在秀恩愛呢?”
“別鬧!”
“好吧,咱們來分析分析。”
毛小櫻放下筷子,托着下巴冥思苦想好一會兒,然後對吳錦悅說:“紀老師肯定很喜歡你吧。”
吳錦悅耳朵有點紅,“你、你說這個幹什麼!”
“肯定很喜歡很喜歡你,才會在沒結婚的情況下,給你他的銀行卡。”
“還有這種事?”
“對啊,這是一種信任,也是一種認可,在他心裏是把你當成自己的老婆了,才會不跟你分彼此。他的錢就是你的錢。”
吳錦悅咬着筷子,擰着眉,過了一會兒,她問,“你男朋友也會這樣嗎?”
毛小櫻很委屈地搖頭,“他也想這樣,但實力不允許啊!”
吳錦悅沒忍住,很不給面子地笑起來。
毛小櫻瞪她一眼,把她盤子裏的排骨搶走了,“所以我嚴重懷疑你是在撒狗糧!我不服!嚴重不服!”
然後吳錦悅就把盤子裏的排骨都給她了,一邊嘆着氣,“算了吧,現在碰到他都覺得好尷尬,也不知道要說點什麼。”
毛小櫻突然問,“你和紀老師……那什麼,什麼了嗎?”
“啊?”
“就是那個啊!你懂我說的!”
“……沒有。”
毛小櫻一臉惶恐地看着她,“你有問題還是他有問題?簡直是喪盡天良!”
吳錦悅耳朵往脖子下面都在泛着紅,“你在說什麼啊,兩個人在一起……就、就一定要那個嗎?”
“不是啊,正常人都會……”
“我們都是很嚴謹的人,把那種事情看得很重要的,”
吳錦悅也不知道要如何跟她說了,感覺剛才找她分析紀仲曦生氣這件事簡直就是病急亂投醫,“算了算了不說了,趕緊吃完回去。”
這時候,紀仲曦那邊,張哥已經拿他開涮了。
張哥沒好氣地看着他,“我說你怎麼回事?你這臉色是誰欠你錢了?”
紀仲曦頭也不抬的吃着飯,“昨天鬧了點矛盾。”
“說來聽聽。”
“沒什麼好說的。”
紀仲曦扔下筷子,拿紙擦了擦嘴巴,走了。
張哥看着那食古不化的背影,對這個人很是無語。
吃完飯,吳錦悅和毛小櫻去小賣部買東西,恰好遇到另外一個部門的小林。
小林買口香糖,出於禮貌,給吳錦悅和毛小櫻一人拿了一片——也就在小林遞給吳錦悅的時候,紀仲曦從外面進來。
小林看見來人,“紀老師。”
紀仲曦一臉陰霾站在那裏,雙手背在身後,看着小林。
最怕氣氛突然凝固,毛小櫻感覺到了什麼,趕緊找借口把小林拉走了。
小林被拉到外面,還一臉茫然地問毛小櫻:“小櫻你幹嘛急着叫我走,我還沒跟紀老師說上話呢。”
毛小櫻翻了個白眼:“你還想跟他說話,你都打翻他醋罈子了!”
小林猛地睜大眼睛:“……”
毛小櫻拍拍對方肩膀,無奈的,“算了,我什麼都沒說,散了吧。”
小賣部裏面,紀仲曦和吳錦悅站在那裏有兩分鐘了,櫃枱里的收銀小劉看着這二人不太對勁,人家也不敢問啊,就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坐在裏面,給自己催眠: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
“看見我也不打招呼。”紀仲曦手插在褲兜里,淡淡地說。
收銀員抱頭,她不想聽不想看什麼都不想知道啊!
這裏有人在,吳錦悅臉控制不住地紅了,拉着紀仲曦就去了外面。
“跑什麼?”
到了小賣部外面的大榕樹下,紀仲曦停下腳步,吳錦悅回頭看他,“你有事找我?”
他搖頭。
吳錦悅鬆開手,“哦,那我先回我部門了。”
紀仲曦一把抓住她,“沒話要跟我說?”
吳錦悅皺眉:“難道不是你有話要說嗎?”
兩人對視着站在那裏,誰也沒有先開口,尤其是吳錦悅,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有點氣勢洶洶地盯着他。
紀仲曦估計是先前自我檢討了一番,這會兒態度還算溫和,他對吳錦悅說,“sorry,可能是我有問題。”
吳錦悅咬着下唇,皺眉。
頓了頓,他又說,“卡在你那,你想花錢就花,不想花就算了吧。”
“仲曦……”
“沒事了。”
男人擺擺手,轉身緩緩離去。
吳錦悅看着他頗顯落寞的背影,明明沒有吵架,這會兒心裏卻比吵架了更難受。
她覺得很莫名奇妙,怎麼好端端的就鬧矛盾了呢,就因為一張銀行卡,她花不花這個錢真有這麼重要嗎?
她就是不想花他的錢,就是有很強的自尊心,又怎麼了呢!
越想越難受,狠狠地在大樹上踹了一腳,氣呼呼地回了自己部門。
紀仲曦不想跟她說話,不說就不說,誰還離不了誰啊!
整個下午吳錦悅手機都靜音,下班后直接去了吳錦怡那邊,沒再聯繫過紀仲曦。
從內心來講,她到底是自卑的吧。
有這樣的感觸,是在她上地鐵之後。
畢竟兩個人的人生經歷是完全不同的,出身背景也相差太遠了,也許紀仲曦喜歡一個人從來不會去看那些,但是當自己的另一半太過優秀,另一方就會不斷地產生自我懷疑,我配得上他嗎,他喜歡的是他以為的那個我,還是真實的我?
他會不會,就只是短暫地愛了我一下,等發現其實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就會離開我?
所以吳錦悅想要跟他分得清一點,哪怕能親密無間地躺在同一張床上,哪怕彼此交心,她也還不夠自信。
對吳錦怡說起來,吳錦怡也嘆氣,“這樣的情況,任何人都會自我懷疑,你能保持清醒地對待這段關係已經很不錯了,其他的就交給時間吧。”
姐夫在外面花園裏練習走路,雙手拄着拐,看起來很吃力的樣子,卻又很努力——吳錦悅收回視線,在姐姐面前低垂下眼瞼,“那我也沒有真的跟他生氣,可他好像挺不開心的。我就覺得,會不會是自己自尊心太強了,這讓男人看來非常不可愛?兩個人之間如果分得太清了,是不是很有距離感?”
吳錦怡聽完點頭,“我覺得仲曦人很不錯的,咱們家跟他們家有差距,他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嗎?再說了,如果不合適,你倆也不可能兜兜轉轉到現在還能在一起,對不對?”
“嗯。”
“先這樣吧,實在不行你就主動打電話給他。看看他什麼態度。”
吳錦怡握着妹妹的手,語重心長的,“其實不只是你有自尊,仲曦他也有男人的自尊啊,他一個大男人,給自己喜歡的女孩兒花錢,對方還不領情,你讓他怎麼想?”
一個晚上吳錦怡都在開解妹妹,女孩該示弱的時候就要示弱,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是相互扶持,相互理解,他都是她男朋友了,如果自己賺的錢給她,她不要,他還能有什麼存在感?
吃過飯,在秦家待了半個多小時吳錦怡就走了。
路上經過一家商場,吳錦怡在外面徘徊許久,也不知怎麼就想通了。
她進了商場,來到一家化妝品專櫃,挑了幾樣適合自己的買了,刷的是紀仲曦的卡,一共花了2900塊錢。
晚上九點,紀仲曦打電話來了。
聽得出來,他的語氣已經跟白天不一樣了,是愉悅的,像往常那樣的溫柔的。
“下班去哪兒了?”紀仲曦問她。
“哦,我去我姐姐那兒了。”
吳錦悅趴在床上,手機開的免提。
“怎麼不叫我一起?”
“白天你在生氣,我也不敢惹你。”
她老老實實地回答,對方在那頭淡淡笑了兩聲,沉默片刻,這才問,“買了什麼?”
吳錦悅在床上翻了個身,望着天花板,“買了化妝品。”
“嗯。”
“買了新的口紅和腮紅,明天塗給你看。”
“好。”
“仲曦,以後你卡就放在我這兒吧。”
“好。”
吳錦悅笑得咧開嘴角,露出雪白一排牙齒,她試着跟他撒嬌:“明天早上接我好不好呀?”
紀仲曦笑着又嗯了一聲,“要買吃的嗎?”
吳錦悅樂呵呵的:“當然了,我要今天早上那種口味的厚蛋三明治。”
回應她的,依舊是春風化雨般溫柔的嗓音:“好。”
……
月底,吳錦怡和秦遠照舉行婚禮。
吳父吳母在萬般無奈之下,還是同意了這段婚姻。
秦遠照已經可以不坐輪椅了,婚禮現場都是拄拐,這倒讓夫妻二人皺着的眉頭鬆了不少。
秦家給吳家一百萬的聘金,吳父不打算要,紀仲曦看似默不作聲,實際上在背地裏給他未來岳父遞點子:錢還是拿着吧,人活一世還是有很多變數,萬一真有什麼事,錦怡至少還有錢。
吳父覺得有道理,連連點頭。
吳錦悅在一邊無語地捏眉心,紀仲曦多麼高風亮節一個人啊,沒想到他還有這麼雞賊的一面,要不是親耳所聽親眼所見,她能相信他是這種人?!
紀仲曦竟然厚顏無恥地回應她:這有什麼,以後你跟我結婚,說不定我爸媽給得更多。
吳錦悅:“那我也得讓我爸媽收着,說不定哪天咱倆也有變數。”
紀仲曦笑起來,寵溺地捏她的小臉,“你啊。”
真是越來越牙尖嘴利了。
婚禮當天,吳錦悅給姐姐當伴娘,穿一身乳白色的伴娘禮服。禮服的款式都是這樣,背後露得比較多,於是整場婚禮,紀仲曦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自己媳婦兒。
臉色也不怎麼好,倒也說不上不高興,但心裏肯定還是有意見的:試禮服的時候他沒去,要去的話,吳錦悅能穿這麼露的?
那個伴郎是秦遠照家一個親戚的小孩,叫秦一,年紀比吳錦悅小好幾歲,也就二十二三歲的樣子,婚禮上看上吳錦悅了,儀式結束后一直跟着吳錦悅,問吳錦悅要微信!
當時紀仲曦在那頭跟秦姐他們聊天,沒有注意到吳錦悅被小破孩纏住了,直到很久沒見着吳錦悅,才想起要去找她。
此時吳錦悅被秦一堵在廁所門口,小孩長得帥,平時在學校有很多女生追的,自認為還是很有魅力的。他把吳錦悅追得沒地方逃,整個人背抵在牆上,他一隻手撐在她身後,壁咚的姿勢,嚇得吳錦悅不行了:“你一個小孩子別瞎鬧了!”
秦一一臉嚴肅,清澈的黑眸中滿是誠懇:“誰瞎鬧了,上次試禮服的時候就想認識你來着,等我從更衣室出來你人已經不見了。”
想起那天試禮服,中途單位有點事,她就先走了。
吳錦悅解釋:“那天臨時有工作,我回單位去了……”
說到這裏她愣了愣:我為什麼要跟他解釋啊!
“閃開!”吳錦悅皺眉沖他嚷。
“你這女人,完全不識好歹!”
秦一從來沒有這樣被人無視過,一時間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有點惱羞成怒,雙手緊緊按着吳錦悅的肩膀,“我是真的喜歡你,想追你。”
紀仲曦慢悠悠從走廊的轉角處走過來的時候,正好就聽見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