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熟人下手
費清回頭看她一眼,伸手從後排座位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陳霜兒臉上的淡妝已有些花了,她接過紙巾輕輕擤了下鼻涕,忘了說謝謝。
“熟人下的手。”費清淡淡道。
“你說什麼?”陳霜兒猛然回頭,一雙漂亮到極點的眸子直直望着身邊坐着的青年。
費清回頭看她,一字一頓:“倉庫里那具屍體,是熟人下的手。”
張叔面色微微一變:“你在挑撥離間?”
“張叔。”陳霜兒看了一眼駕駛座上的張叔,用眼神制止他。
張叔愣了愣,只能不再開口。
“從屍體看來,死者身材勻稱,甚至稱得上健碩。在五六十歲年紀能把身材保持那麼好,一定是經常鍛煉的。”費清又抽了張紙巾遞給陳霜兒,好像他正坐在自己的車上似的,一舉一動安閑穩重,自帶一股奇異的氣質。
陳霜兒怔怔聽他說完,點了點頭:“爸爸以前做過雇傭兵,退伍之後每天仍舊堅持訓練。”
“那更加可疑。”費清很久沒一口氣說這麼多話,語調轉動之間略有生澀,“一個身手不凡的人,就算年紀再大,也不會被人在正面一刀穿胸毫無反應。”
陳霜兒蹙眉:“你是法醫?”
青年沉默片刻,忽然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微笑。
他笑着搖搖頭。
“好,姑且相信你。”陳霜兒抬頭望他,“你詳細點說。如果真的能說服我,陳家不會虧待你。”
“殺手下手乾脆利落,從正面一刀穿心,一插一拔手腕抖都沒有抖一下。這能說明兩點,第一點,殺手非常專業,無論心理素質還是專業技能。第二點,創口在正面,陳先生就算年齡稍微大了些,但也沒大到八九十歲的地步。再加上他訓練有素,反應速度應該比起缺乏鍛煉的年輕人還要快很多。”
陳霜兒秀眉蹙着,沒打斷對方的話。
“殺手再厲害也是人,人的速度和能力是有限的。從正面一刀斃敵,陳先生連還手和掙扎的時間都沒有,這本身是不可能的。所以殺手只能是陳先生信任的人。而且陳先生就算去貨艙,也一定會帶隨身護衛,但事發現場只有兇手和陳先生兩個人的足跡。這代表他沒帶護衛進去,或者護衛被別有用心的人支開了。”
費清繼續道:“說到現在道理已經很明顯了,任何一個稍微有刑偵意識的人都看得出。只不過當時你和張叔太過悲傷,沒有想那麼深。”
陳霜兒望了費清片刻,點點頭轉向張叔。
“張叔,馬上查一下爸爸今天是跟誰一起去的貨艙。”
張叔微微一怔,點頭把車停在路邊,拿出手機撥打電話。
費清手指搭在車門上輕輕敲動着,他的眸中多了幾分不屑。
能從正面刺殺而不讓獵物有反應時間的殺手,這個世界上當然是有的。只不過那些人的出手費用高到離譜,至少不會屈尊來這個華夏三線城市刺殺一個這樣的中年男人。
沒過多久。
“查到了。”張叔輕觸屏幕掛掉電話,回頭,“陳先生今天是和老關一起去的貨艙。”
“為什麼去?”陳霜兒淡淡開口,盡顯掌權者的氣質。
不過也由不得她不堅強。她和陳凝兒的母親早就離開人世,父親今天一走,這個家裏就只剩她和妹妹了。她必須扛起重擔。而這擔子想必是不好扛的。
“因為刀疤給陳先生打了電話,說貨艙里的貨出了問題。所以陳先生才會去。”張叔的臉色十分難看,“而且,和陳先生一起去貨艙的老關,已經聯繫不上了。”
“刀疤……”陳霜兒銀牙緊咬。
費清眸子深邃望着窗外,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奪權內訌么……?
張叔看了費清一眼,想了片刻:“要不我們現在回去找刀疤對質?他一定和這件事脫不開干係。”
還沒等陳霜兒開口,費清回頭把目光從車窗外移回,淡淡道:“想死就去,今天我們去貨艙的時候他沒下手就算我們運氣好,你指望那種瘋子放過你幾次?”
“你——”
費清伸手搭在駕駛座的靠背上,一張蒼白清秀的臉龐緩緩靠近:“還是說,你和他們也是一夥的?”
“費清!”陳霜兒蹙眉,“張叔跟了我陳家二十多年,不是你可以指手畫腳的!”
話音剛落,她回頭望向張叔的背影:“不過費清說的對,陳家四大派系,老關失蹤,刀疤反叛板上釘釘,張叔你是老江湖了,怎麼能說出回去對質這種天真的話?”
“哼哼。”張叔沒回答,忽然冷笑了兩聲。
聽到這笑聲,陳霜兒愣住:“你笑什麼?”
在她的印象里,張叔一直像爺爺,像家人一樣照顧着她和妹妹,從來沒有發出過這種滿含冷嘲熱諷語氣的笑聲。
“呵呵,這口氣,你還真拿自己當陳家的新主人了?”
陳霜兒眸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張叔?”
費清好整以暇,略顯懶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中掠過一絲嘲弄神色。事情發展至今,和他剛才預料的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殘忍、嗜血、貪婪、背叛。
這個世界果然令人作嘔……
他眸中滿是厭倦。
“還有你,你是哪塊石頭蹦出來的孫猴子?嚇退刀疤不敢動手不說,還在這裏大放厥詞?”
由於剛才費清片刻失神,張叔手裏不知何時已握上了一把擰了*的手槍,槍口對準了費清的額頭。這句話正是說給他聽的。
費清漸漸恢復冷靜,他靜靜望着對方,並沒慌亂。
但陳霜兒就不同了,她最後一條防線也被擊潰,她怔怔望着那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唇中不斷重複着一句話。
“為什麼……為什麼……?”
這不是別人,這是看着她長大的張叔!
父親每天忙於事務,在父親不在的時候,就是這個老人不離不棄!張叔陪她的時間,比父親還要多出數十倍不止。
但這個老人的眼神為什麼沒有了當時的溫柔寵愛?變成了狠戾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