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早有準備
“還是這般狂妄!今日,朕讓你見識何為天高地厚!”
話落,慶曆帝人影倏忽後退,自大殿上方嘩啦啦的連聲降下數張鋼鐵巨網,地下也如法冒出大網,上下機關一碰,鐵網立刻鎖死在一起,從房頂到地面被巨網隔成了兩個世界。網上鐵絲尖頭密佈,滴着不明的毒液,亮瑩瑩的像自上而下的一條銀河,將慶曆帝與江琪隔開。
慶曆帝與望京大長公主、阜陵王、盧氏等人在那個世界,獨江琪在這個世界。兩邊人隔着鐵網對視,好似身在兩間牢房裏的囚徒。
巨網的那邊,慶曆帝運功一震,身上的便服轉眼破裂成布條,赫然露出了他身上的西域金蠶衣,如果有心人細看,能發現那不是一層,是三層,絕對刀劍難入。
“老奸巨猾,貪生怕死,做得萬無一失。”禁言恢復了些許體力,恨聲罵道。
禁笑滿臉嚴峻,她們恰好被困在了防護網之內,這意味着她們成為了要挾江琪的魚肉。不若趁現在,替主人拿下他們做人質。
禁笑剛想動作,慶曆帝啪啪拍手,背後的牆上立刻出現了大洞,腳下的石板也開始移動,一隊隊的伏兵從內湧出,迅速列隊環衛慶曆帝,包圍起被封住功力的禁言禁笑,閃着銳光的兵器齊刷刷對向了江琪的方向,淬了毒的箭蓄勢待發。
網的這一邊,江琪的身後傳來轟然巨響,殿門關上了,還伴隨一陣兵甲碰撞和腳步雜沓的聲音。
不消回頭,江琪便知她身後的情形和眼前一樣,她被伏兵包圍了。
還是上次對付她的陣仗,天羅地網刀劍矛戈齊備。莫說中間有防護網,就算沒有,江琪敢上前一步也會被射成螞蜂窩。
慶曆帝一派上位者的高傲,被簇擁在中間,以睥睨天下的口吻說道:“朕要一切盡在掌握里。今日,你插翅難逃。”
說話間,慶曆帝戴上了全精鋼打造的閃亮頭盔和手臂護具,加上身上的金蠶衣,從頭武裝到腳,全身上下無一處弱點。
“陛下,你早有準備。”連望京大長公主都沒料到慶曆帝留了這麼一手。
“姑母,朕不得不防哪!”
趙熵剛將把自己釘住的箭頭與柱子分開,傷口裏湧出了不少血,箭還插在肉里。聞言,他臉色越發慘白。姜還是老的辣,他的父皇到底在防誰?
果然最難的在後面。對於江琪來說,全盛時期,眼前的圍剿根本不在話下,但在流掉半身血,又拼殺了一晚的情況下,再想輕易解決掉眼前困局,確非易事。
江琪將內力貫注於鳴雪劍,劍身嗡嗡聲大盛,她奮力劃出一道雪虹,砍向那網。點點火花迸濺,而網絲毫無痕。她成困獸了。
江琪的力不能勝,慶曆帝自然知曉,他言語中愈發透出自信。
“雪巫的能耐,朕信不過,朕只信自己。高祖之後,朕便重新設計了此殿,專為防你江家人。四十年前的覆轍,朕不要再重蹈。”
從見過江琪的那一天,他就把金蠶衣穿在身上了。他等這一刻很久了。
江琪緘默不言。
慶曆帝知道她在想什麼:“你在考慮有幾成勝算,江琪,你一成都沒有!這網,你砍不斷,這毒,你解不了,這伏兵,你不能一擊而斃之。你根本到不了朕面前,如何能傷朕!但凡你敢動半分,萬箭齊發會將你定死在原地。”
“你怕我。”彷彿不曾在意眼前的殺機,她面不改色,道出了他內心的虛弱。
“逞口舌之快,也救不了你!隱國師不願除去你,但朕不允許你活在這世上!就算你出入千軍萬馬,就算你內功蓋世,就算你坐擁西南諸國,但到了朕這裏,統統不管用!朕看你還能撐多久,還有多少血能流,朕要讓你清清楚楚的知道,就算你江家躲了四十年,最後還是要俯首跪地,死在朕腳下。”
滿殿靜得可怕,慶曆帝深入骨髓的仇恨讓人心驚。他恨自己從前迫於威力而對江琪禮遇,恨自己屈尊紆貴與江琪講和,他恨得滿臉通紅,字字誅心。
君王的尊嚴不容挑戰,兩代君王受辱於江家,這口氣,怎能咽下去。
呵!江琪輕蔑的一笑打破了詭異的寂靜,她的淡定從容與慶曆帝的殊死憤恨形成了鮮明對比。
“誰生誰死,不妨一試。”
江琪將內力凝於掌上,殿中先前與雪巫交手時所擊落的銀針騰空而起,順着江琪的掌風迎面向慶曆帝而去。
慶曆帝瞳孔收縮,他全身防備嚴密,又有鐵網阻擋,可防一切武器,卻防不住這細小的針。
“護駕……”
他只來得及說這一句,任憑侍衛們反應及時,組成肉盾遮擋君王,但個別針還是先於侍衛們的行動,穿過精鋼面具,扎在了他的臉上。
侍衛中有人哀叫,被戳瞎了眼,但無人後退。
這波出擊很短暫,因為江琪無針可用了。
“陛下,針上有毒……”
“此毒非劇毒,暫時無妨。”慶曆帝忍住摘下面具拔臉上毒針的衝動,帝王還是要臉的。
“給朕放箭,放箭!”
所有淬了毒、為了穿過鐵網而特製的利箭攜着仇恨颼颼的射向了江琪,卻攻不破她混着內功的劍氣圈,紛紛被打落在地。有的還被打回射箭人的身上,反而讓慶曆帝損失了人手。
一波攻擊完畢,並未收穫應有的效果。負責指揮的將領喊道:“準備!”
有人給慶曆帝等人呈上解藥,遞上了濕布。慶曆帝摘下了頭盔,以濕布捂住口鼻,其他士兵同樣用濕布包住口鼻,在腦後打了結。
“不好,他們要對主人放毒。”刀架在了脖子上,禁言掙扎不得,心提到了嗓子上。
“放!”
無數的彈丸被擲向江琪,一陣陣嗆人的煙霧瞬間彌散開來,禁言禁笑冷不防吸入幾口,連咳帶嘔了幾聲,連忙捂住口鼻。
糟了!江琪勉力支撐着,毒煙被她吸到了嗓子眼,她快速的覺察到煙霧的不妙。此煙專為有內功的受傷者所制,可鎖人內力且腐人傷口。她手腕上的傷開始發痛發癢,是潰爛的節奏,好在內力暫時未受控,但堅持不了多久,必須速戰速決,攻破防禦。
“攻!”
一聲令下,她身後所有的兵衛們臉上圍着濕布,不顧毒煙,手持戈矛、刀劍一排排向她而來。雙方短兵相接,戰在一起。這些人的任務是要糾纏住江琪,好讓她分身乏術,方便鐵網另一邊的同夥下手。
慶曆帝這邊,宮衛長下令:“放!”
一股股毒箭像洪水猛獸穿過鐵網,不分敵我的撲向打鬥中的江琪。
慶曆帝緊張的督戰,寄希望於前后夾擊能制江琪於死地。
然而,還是讓他失望了,即便他不在乎伏兵的生死,打定了主意要玉石俱焚,但江琪快影移行,像威力巨大、迅速轉移的颶風,穿梭在人群里,所過之處,慘叫迭起,倒下的都是他的士兵。
慶曆帝眉頭緊鎖。那邊的人要被她殺光了,到時她會騰出手來對付自己。
“給朕備弩箭!”
小巧改良的機關弩被呈到了他的手中。慶曆帝放下濕布,屏住呼吸,就要動作。
“陛下,不可,小心吸入毒煙。”望京大長公主捂住口鼻擔心他。
“姑母放心。朕服過解藥,而且這煙只對運功的人和受傷的人有害。”
望京大長公主擔憂的回望阜陵王,慶曆帝知她心思:“姑母放心,熵兒一時半會不會怎樣。”
弩箭瞄準了江琪,慶曆帝眯着眼睛,眼神一閃,箭直射而出。
江琪自風裏聽到了箭聲,剛好解決掉送死的幾個人,轉身一個掌風與迅流的箭風相撞上,箭靜止在了半空,再沒有向前一步。
“果然是父子,都愛背後放冷箭。”
冷冷諷刺間,懸空的弩箭被掌風一送,竟沿着來時的軌跡,流梭一般倒退着而去。
“陛下,小心!”
那箭流星一般迅猛,根本攔阻不及,又傾注了江琪的內力,哪怕箭頭沒有調轉過來,但足以夠穿透慶曆帝的箭頭,穿出了一個血洞。而後強弩之末,掉落了。
慶曆帝愴然站不穩,趔趄着被望京大長公主扶住了。她擋在他身前,焦急喚道:“陛下!”
慶曆帝抬眼,看到江琪竟用內力打出空掌來,掌風正沖望京大長公主的後背而來。
“姑母,快躲。”
姑侄兩個狼狽地俯身前撲,耳邊聽到嘭的一聲,眼角看到替他們擋住了掌風的士兵胸口迸出一團血霧,胸腹大爆而死。有血肉濺到了他的靴子上、衣服上,慶曆帝一時呆若木雞,竟愣在了原地。
他是不敢置信,到了這個地步,中間又隔了這麼長的距離,江琪還能單憑內力運風於掌,鐵了心的要擊斃自己。
一掌未中,江琪的攻擊沒有停止,一道道貫注了內力的掌風帶着聲響兒的穿過鐵網,排山倒海似的拍向慶曆帝。
周圍的人哪還有心思主動攻擊,被迫組成了厚厚的人牆,將慶曆帝擋在了最後面。一個一個的抵住掌風,一個一個的倒下去,再擋住,再倒下,一片血霧撲天。
禁笑着急道:“主人的內力支持不住了……”
禁言一咬牙:“舍了這條命,幫主人!”
二人一對眼,同時出手,閃過頸部的刀,反手奪刀將看守的士兵送上了天。多虧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君王那裏,要不然哪能那麼容易讓她們得手。
“陛下,擋不住了,快離開這裏!”負責指揮的將軍勸道,“只要陛下離開,屬下立刻命人放毒,勢必將江琪擊殺在此地。”
“帶長公主和阜陵王走,朕要留在這。”直到此刻,慶曆帝還不忘望京大長公主。
“陛下,你不走,老身也不走。”形勢危急,望京大長公主執拗如故。
“姑母,朕是皇帝,朕不能怕了江家人。你帶熵兒走,如果朕有不測,大威和熵兒全拜託姑母了……”
後面的話,慶曆帝沒有說出口,但望京大長公主明白了。如有不測,阜陵王可登基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