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長安初雪,小廚娘上線
國師府院子裏的早梅開了幾枝,冷香撲鼻卻也不莽撞熏人,少婈將窗戶支起一道縫隙,好讓那梅香透進來,屋子裏放着幾個火盆,熱烘烘地讓她覺得甚有些睡意。蘅汀將那鳥放在毯子上移到火盆邊,好讓她早些恢復知覺。
“姐姐莫非是困了?”蘅汀問道,“昨夜不是睡得很是安穩嗎?怎得如此瞌睡?”
“茶花到了冬日也還是能開,可是蛇類一到了這冬日便都要冬眠的,哪像你們這般熱鬧精神。”少婈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
“那便是我疏忽了,竟忘了姐姐是從蛇變來的。”蘅汀戲謔道。說話間那鳥在地上震了下翅膀,爪子也跟着伸開,眼瞼慢慢張開,眸子裏發出了亮光。“小傢伙,醒了啊?”蘅汀戳她道。那鳥翻了身子站起來撲騰了幾下,又梳了梳羽毛,也不理蘅汀。“你這小妖,倒是比澤杞還要冷漠,回頭便叫人將你拔了毛烤來吃。”蘅汀嗔道。
“要殺要剮隨你便!”那鳥張嘴回懟道,豎起毛咋咋呼呼的。
“你個小東西,我且問你,我們的錢袋是不是你偷去的?”蘅汀問道。
“你都猜到了還問我作甚!”那鳥昂着脖子氣急敗壞道。
“哈哈,蘅汀你算是遇到能嗆的了。”少婈起身圍過來笑道,“小小年紀,不學好便知道偷人東西。”
“年紀小?我可是修行五百年了。”那鳥不服氣道。
“五百年?連個人形都維持不住,也不知是在哪座山頭長大的,法力如此弱。”蘅汀嘲笑道。
“我……若不是你們追趕我,我也不會被凍得到現在恢復不了。”那鳥氣嚷道,說著還氣出了眼淚。蘅汀與少婈對此感到又可氣又好笑,這小傢伙倒真是可愛,若是不胡作非為倒也是個直爽的好孩子。二人也不再逗她,便丟了些栗子在火盆里烤着,不久便滿屋子都是烤栗子的甜香。
“小傢伙,想不想讓姐姐喂你啊?”少婈剝了一顆栗子在她面前揚了揚問道。
那鳥別過頭,但眼珠子卻盯着栗子看道:“我不叫小傢伙!我的名字叫希羽。”
“喲,這名字倒是文雅,倒不是很合你這孤拐性子。”蘅汀戳了戳她腦袋瓜子調侃道,“快快恢復人形,我可不想蹲着和你講話。等你恢復了,我還得管你要錢呢。”
“對了,你這小傢伙在一品居待着也能果腹,拿人錢財做什麼?”少婈疑惑道。
“我拿的都是富貴人家的銀子,何況也不是為了一己私慾,都拿去救濟城外的貧家了。”希羽正義凜然道,好像以為這樣就不算偷竊一般,“我雖然是鳥,但是也通達人情,你們這些高官富人丟了那點銀子不算什麼,可是拿來救濟窮人能讓他們安然過冬便也是善事了。”
“你以為你這樣就有理由偷竊了?你若是再生得厲害些,豈不是要劫富濟貧佔山為王?”蘅汀斥責道,“老實交代,有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希羽見蘅汀如此嚴厲便往後退了退,將頭埋進翅膀下小聲說道:“自小便在佛寺長大,未曾害過人,若是非要說傷天害理,便是吃過些蟲鼠,如今偷了幾回東西。”
“哈哈哈,希羽你真的好可愛啊。”少婈將她捧在手裏笑道,並順手理了理她的羽毛。蘅汀見此也忍俊不禁笑了。
待那希羽重新化成人形,蘅汀便與少婈商量給她另謀個差事,畢竟一個姑娘家還是要遠離那廚房的油煙才好。希羽見二人如此親厚,便也不再防備,相處了半日慢慢融入其中,少婈見她頭髮凌亂,衣衫破舊,便讓她先去洗個熱水澡,再換上一身少女該有的衣裙。一番下來,才看清這希羽容貌倒也是清秀,眉眼分明,尤其是那雙眼睛烏青發亮很是有神。
“二位姐姐既然能知道我不是凡人,必然也不是肉體凡胎吧。”希羽不禁問道。
“你猜猜看。”少婈拿着篦子幫她梳頭道,“你瞧瞧我倆像什麼?”
“你們生得如此美貌,又有着深厚的法力,必然是九重天上下凡來遊歷的神仙吧?我猜你們的真身也不是俗物。”希羽誇讚道。
蘅汀聽言便輕擰了擰她的臉頰道:“這下子嘴巴這麼甜,倒不似剛才那牙尖嘴利的樣子了啊?”
“我們自然不是九重天上下來的那般身份貴重,我是九百多歲的蛇精,她是八百多歲的花妖。”少婈說道,並遞了眼色給蘅汀示意她不要如實告知,畢竟還只是初相識,還不能完全說明自己的身份。
“姐姐可莫要吃了我啊。”希羽故作驚嚇的躲到蘅汀懷裏對少婈說道。
“那姐姐我將你變作花肥可好啊。”蘅汀調侃道。三人在屋子裏笑成一團。
勤政殿中,魏翊煊卧在一方狐裘製成的毯子上,手中拿了卷前些日子少婈在宮中翻過的民間神話文集,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案上的香爐眼看着要煙氣漸弱,隨侍在側的內侍便欲啟開爐蓋添些香粉進去,魏翊煊抬眼看了便道:“莫要再添了,今日倒是得閑,隨朕換了便衣出宮一趟。”說罷便要起身。
“陛下,如今外頭天寒地凍的,若是摔在哪兒了,奴才可擔待不起。”內侍忙勸阻道。
“那你若是怕摔着,朕就自己去了,你也別跟着。”魏翊煊佯怒道,起身便走,那內侍拗不過只得趕緊跟着。不多時,一輛朱頂棉氈馬車便從宮門側門徐徐駛出,車輪在地上壓出兩道轍痕。
午膳時分,希羽為答謝蘅汀與少婈的搭救之恩,便提出要親自下廚做幾道菜來報答一番,於是三人便遣散后廚間的眾僕役,關起門在裏面開始張羅起來。希羽洋洋得意道:“自打來到凡間,便出入於各個酒樓飯肆的廚房,跟着大師傅們也着實學了些廚藝,姐姐們往後可就不必往一品居去了。”
“哦?那今日我們倒算是撿到寶了。”蘅汀打趣道,手裏正剝着一頭蒜。
“原先在南邊的時候,有一個蜀地來的師傅做的那些菜叫一個美味,吃起來淋漓痛快,食指大開,今天我便來給你們露一手。”希羽從簍筐里抓出一條草魚,一番清理后,將那魚身與魚頭、魚骨切開再剖成兩片,每片魚再用刀細細片成薄片碼在盤中,倒上作料腌制一番后,抓勻碼好。那魚頭魚骨劈開后與蔥姜下油鍋煎炸再倒入溫水煮沸后,將那湯濾出,另起一口油鍋將酸菜、蔥、姜、泡椒、花椒混炒一番,再倒入湯水,熬煮至開后將豆芽菇子倒入煮熟,再將魚片一一投入,再調入鹽與糖,盛出后在上面撒上干紅椒段、蒜末、蔥花,熱油一澆立馬溢出香味來,一時間黃湯里浮着雪白的魚肉,魚肉上散着青綠、紅艷的蔥花辣椒。
少婈和蘅汀見此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便問這菜名叫什麼。希羽洋洋得意道:“這叫活色生香酸魚片。等下在湯盆底下置上一個火爐,小火煨着,倒不至於生涼。”
這邊油鍋又起,希羽又做了幾道,指着那盤蒜香濃郁的茄子叫雞茸魚香茄子煲,那用馬蹄並着肉泥捏成的肉丸與冬瓜、鮮蛤煮了一道青玉開口湯倒也是可口,還將那雞塊腌制裹了麵粉作料油炸后與辣椒干煸出一道紅火香酥雞。如此四個菜端出,很是讓人胃口大開。
着僕役端回房間,少婈便用暖爐煨上一鍋清水,將酒壺放於其中隔水加熱,希羽便問:“姐姐那煨的是什麼酒?”
“可不就是一品居前頭的那家今朝醉,你聞聞,自是有一股清香撲鼻呢。”少婈舀起一盅道。
“姐姐且煨着,我去去就來。”希羽說罷便披上斗篷出門而去。
蘅汀與少婈相視一笑便將碗筷餐盤布上,“這小丫頭真有能耐。”少婈忍不住誇讚道。
“那是,總聽父君說起南方的菜品精緻可觀,味道也是極盡鮮美,如今雖未去南方,倒是有了個現成的小廚娘在呢。”蘅汀笑道。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二位姑娘原是窩在房裏與佳肴美酒相伴呢?”門口晃進來一個身影,還未看清來人便聽他開口調侃道。
“陛下怎可隨意進入旁人的府上,還青天白日的闖到人家姑娘的閨中,倒真是輕浮了。”少婈見是一身便裝的魏翊煊便戲謔道。蘅汀欲起身相迎倒被少婈按住了。
“那既然都看到是朕來了,還不起身行禮?”魏翊煊故作威嚴地問道。
“陛下穿便衣來訪,想必是微服出行,若是還要對您行禮參拜,那你盡可穿着龍袍前來,何必如此?”少婈嗔笑道,又拿了張鴨絨軟墊鋪在席上道:“你若是想趕着這頓飯,我可以着人為你添雙筷子,若是不想,那你且回去吧。”
“二位姑娘盛情難卻,我也正好餓了。”魏翊煊撩起衣擺坐到少婈身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