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新帝登基
太子伏誅,魏后入獄,一切即將塵埃落定。
石牆鑄就的重犯牢房之內,氣數已盡的魏后獨自立在其中,這黑暗、憋悶的地方此生還是第一次住進來。
昔日高高在上,權傾後宮,甚至將帝王玩弄於股掌之間,如今一夜淪為階下囚,而親手將其送入牢獄的正是自己的親生侄女兒。
這不知是否算一種諷刺。
外面傳來金鐵摩擦的聲音,是獄卒在開啟將門上的銅鎖,隨即門開了,一個梳着男兒髮髻,身着深褐色衣裳的女子走了進來。
這個女子正是魏后的侄女兒,當朝左相魏琳兒。
她揮了揮手,吩咐獄卒退下,沒有傳喚,任何人不得靠近。
魏后見侄女兒面色冰冷的走進來,不由得搖頭苦笑,滄桑的眸子裏閃爍着深深的苦澀,還有一絲淡淡的不屑。
“本宮如何也想不到會是魏氏族人出賣於我,琳兒,你我看走了眼,低估了你,沒想到你竟這般狠毒。”
魏琳兒隨手將牢門關上,步履輕緩地向魏後走去,言語淡淡道。
“侄兒有今日全靠姑母教誨,我狠毒也要,卑鄙也罷搜索跟姑母學的,姑母教導我欲成大事就要夠狠,夠毒,萬不可心慈手軟。”
事已至此,魏後知道自己氣數已盡,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不可能活着走出這牢獄,不想做無謂的掙扎。
魏琳兒是其一手調教長大的,如今正是她將自己置於死地,這難免有些不甘。
“本宮想過你野心之大,斷不甘左相之位,只是我沒想到你竟這般着急對我這個姑母下手,你背叛於我,與安郡王府勾結,這於你有何好處。”
“有何好處,”魏琳兒抬手撫了撫綉有鶴紋的衣袖,淡然一笑,答道,“這就不勞姑母費心了,今日侄兒前來是見姑母最後一面,送您一程,”
語畢,嬌嫩骨幹的手伸進袖中,取出一個白色瓷瓶,約莫拇指大小,瓶扣處塞着一塊紅布塞子。
魏后看看魏琳兒手中的白色瓷瓶,在抬眼望向她眉目含笑,那淡淡的淺笑卻是那般惹人生厭。
這瓶子裏裝的是什麼彼此心照不宣。
“好手段,琳兒,你果然狗狠毒。”
魏後接過魏琳兒遞過來的毒藥,自知難逃一死,被毒死獄中還是斬首示眾並無區別。
這毒藥名曰艙澤花,服下後會即刻靜脈封閉,器官衰竭而死。
魏琳兒立於原地,親眼看着魏后服下毒藥,親眼目睹她氣絕身亡,而後,將她手上的瓶子拿過來,起身離開。
一代權后的生命就此終結。
三日後,皇帝與太子同日發喪。
太子雖以謀反罪名被誅,扔安太子之禮下葬,於皇帝同葬於西山陵墓。
太子自刎,魏后服毒。
七煞入城后劫天牢,陷東宮,為誅太后甚至殺入皇宮,如此種種無一不是謀反之舉。
只因其是最後的勝者,便成了清君側,誅奸佞的勤王之師,朝堂上下雖對七煞真正目的有所懷疑,卻無人敢言。
一邊是坐擁七煞的安郡王府,一邊是魏氏新主之權相,無論那一邊他們都得罪不起。
何況晉王恭憫賢德,深得民心,由其繼承大統於大舜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大舜皇宮由永安宮、慶安宮、凌安宮三大宮殿群組成,其中又屬永安宮規模最大。
五日後,登基大典於永安宮內的天元殿舉行,晉王沐子君即位稱帝,改元景泰。
東宮慘遭血洗,太子妃及其小女兒則活了下來。
沈輕寒終究不忍痛下殺手,放她母女二人一條生路,只是這太子府是不可繼續住下去了。
晉王一向仁慈,君臨天下之後降下旨意,將母女二人接入宮內居住。
七煞將士勤王有功,無旨兵犯京師之罪不予追究,且加以封賞,為將者官升一級,眾士兵各賞金十兩,白銀五十兩。
安郡王府已是一字郡王,地位尊貴,沐子君私下與之商議欲破例加封其為一字親王,卻被沈家姐姐拒絕了。
樹大招風,親王也好,郡王也罷,不過一個爵位,此刻安郡王府仰仗的唯有手下七煞,是否加封親王並不重要。
安郡王府居功至偉,左相魏琳兒亦是大功一件,封賞自然是少不了的。
她此刻已然位極人臣,無官階可升,新帝登基的沐子君展現了極強的魄力,不顧朝臣反對,乾坤獨斷降旨加封其為青鸞郡王。
魏琳兒註定會成為一個傳奇的女性,她不僅是大舜朝的第一個女相,亦是女子封王的第一人。
魏后雖死,魏氏家族的勢力依然強大,不過是換了個領頭人罷了。
魏琳兒野心之大,較之魏后更甚,這一點沈輕寒很清楚,新皇登基的沐子君也不會不知道。
只是眼下時機尚未成熟,且魏琳兒協助勤王有功,若貿然動之恐再引起禍端,故表面對其加以封賞,待日後圖之。
沐子君雖聰敏仁孝,身懷雄才偉略,然其帝位終究名正言順而來。
無論是朝堂文武,抑或地方封王,皆有暗中不服者。
明裡有狼子野心之魏氏,暗處有別有用心之小人,沐子君雖繼承大統,這個皇位卻難以做的安穩。
登基大典舉行當天的夜裏,安郡王府迎來一個故人,沐子君的貼身丫鬟雲兒,她此番由宮內而來。
雲兒六歲便被買去晉王府,與其說是丫鬟,更似是沐子君青梅竹馬的玩伴,一如念氏姐妹一樣。
她是沐子君最信任的侍女,即位之後讓其入宮做了女官,為眾宮女之首。
雲兒此番而來,乃身負皇命請安郡王入宮。
接到口諭,沈輕寒並未乘轎,而是騎馬隨雲兒一起入宮覲見皇帝。
永安宮,東暖閣。
沐子君坐於榻上,太監常安立於一旁侍奉。
常安年紀剛滿四十,沐子君被封晉王后便在身旁侍奉,繼位后仍讓其侍奉左右。
此前侍奉在正德帝身邊的太監王瑾則追隨先帝,看守皇陵去了。
並非新帝登基的沐子君容不下他,而是他自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作為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奴僕亦是如此。
沈輕寒與其說是繼承皇位,更似是政變奪宮,他絕不允許信不過之人出現在自己身邊,王瑾在宮裏侍奉三十餘年,自然不會不不知這個道理。
於是,主動請旨離宮去為先帝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