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驚醒
此刻的京師已亂作一團。
七煞入城之後，兵分三路，每一路都勢不可擋，大霧瀰漫之下，巡邏的金羽衛甚至還未看清對方的臉，便被飛馳而過的騎兵一槍斃命。
更有甚者，由於“叛軍”入城，南軍中聽命於魏后的金羽衛與太子門下的東林軍因霧大難辨，加之對七煞的恐懼，竟誤將對方當做敵人互相廝殺起來。
這時候，煙台大營的人馬仍未入城。
北門守軍遵從魏琳兒的密令，以外地駐軍無旨不得私自入京為由，故意為難趕到北門城下的燕台大營兵馬。
帶兵將領程光是個火爆脾氣，見城上守軍不肯開門，一邊命副將將太子手詔拿出，一邊沖城樓之上叫罵著。
愈罵愈烈，愈罵愈氣，愈罵愈沒了分寸，竟嬌笑道。
皇帝重病不起，這天下很快就是太子的了，識相點兒趕緊打開城門，若壞了太子的大事小心你們個個腦袋搬家。
然而，還是沒有效果，一絲也沒有。
氣急敗壞之下，程光拔出腰間佩刀，指向前方，命令大軍全力攻城。
北城守軍不過兩千，面對來勢洶洶的兩萬五千大軍，城門失陷是遲早的事。
幸而，才剛交上手，一支勁旅於西面殺了出來，墨黑旗幟上一個白色“誅”字格外亮眼，正是凌毓率領與沈輕寒分道而行的一萬七煞騎兵。
七煞軍，誅字旗，所到之處，人身共誅。
一方訓練有素，戰無不勝，一方軍備懈怠，久疏戰陣，結果可想而知。
尚未交手，燕台大營的將士便為對方氣勢所攝，未戰先衰，不過三盞茶的功夫拜年潰不成軍，領軍將領程光率先引馬而逃。
凌毓拿過鑲金嵌玉的寶弓，於箭囊中取出一支羽箭，嫻熟地搭箭上弦，將弓拉滿，一箭射穿了騎兵而逃的程光的后心。
程光“啊”的一聲慘叫，隨即跌下馬來，在地上自左向右滾了兩圈，口吐鮮血，眼睛大張的沒了呼吸。·、
有時候，射人不一定要先射馬。
主將被殺，一眾煙台兵馬更是慌了神，一個個丟掉手中兵器，往北方逃命去了。
所謂窮寇莫追，何況眼下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凌毓並未派兵追絞敵軍，而是同城上守軍叫開了城門，隨即引軍入城，直奔皇宮殺去。
七煞入城的消息很快蔓延開來。
雜亂的腳步聲，急促的馬蹄聲，金鐵相交的廝殺聲，痛苦無助的慘叫聲，在霧氣籠罩里此起彼伏。
墨唯是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的。
她猛然坐起身來，不及批上外衣，踩上鞋子往南面的窗子走過去。
她伸出手，將緊閉着的兩扇窗打開，往下面望去，視線所及之處兩支兵馬戰作一團。
同樣的金鐵相交聲，從被霧氣掩蓋處一聲一聲傳過來。
眼前的便是師弟口中的大唐第一勁旅，然而她卻不識得。
前一天夜裏與雲兒、江楓走散后，她憑着僅有的一點信息往北去護國公府。
可是，一路走走停停，至霧氣籠罩上來，仍未尋見護國公府所在。
於是，她便就近敲開一家客棧的房門，住了下來。
無雙別苑慘遭血洗，江楓、雲兒不知所蹤，她以為自己會失眠。
結果，將寶劍丟在一旁，寬衣解帶，倒在榻上便睡著了。
她果然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
那時的人也是愛看熱鬧的，兩軍在大街上戰作一團，街邊各色店鋪一律緊閉門扉，二樓里的人卻禁不住瞧上一瞧。
不過，多是將窗子打開一點縫隙，透過那一點縫隙偷窺，甚至連頭都不敢探出去。
這般兩扇窗子全部打開，毫無顧忌的探頭望向窗外，墨唯是第一個，也是絕無僅有的一個。
她不知道，眼前廝殺的一方便是七煞，更不知道這一支七煞正是小師弟帶領的那一百輕騎兵。
沈輕寒縱馬走在最前面，她為金鐵相交的嘈雜聲驚醒時，他已經從樓下走過，消失在清冷朦朧的霧氣里。
其實她本該想到的。
昨夜小師弟前往西面大營調兵，此刻兩支人馬於京師巷戰，若非他率七煞歸來，又有誰敢於這天子腳下動兵呢。
她只是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鐵相交的廝殺聲變小了，痛苦無助的慘叫聲變小了，雜亂的腳步聲也變小了，直到最後再也聽不見。
只剩急促的馬蹄聲。
十幾個持槍騎兵於眼前奔馳而過，又十幾個於眼前奔馳而過……
直到最後一對人馬從眼前過去，湮沒於愈來愈濃的迷霧裏，她才猛然回落身來，她為只剩沉默的望着，早該后一嗓子問一下的。
於是，疾步回到床前，提上鞋子，摸過碧色裙裝，胡亂披上，順勢拿起旁邊的梅魂劍，一邊系衣帶，一便快步走到床前。
曼妙的身姿輕巧靈動，俯身一躍於打開着的窗子飛了出去。
嬌柔的腳尖才剛着地，順勢又一個轉身越上屋頂，踩着瓦片鋪就的屋頂向前跑去。
沈輕寒與帳下的一百士兵皆騎馬而行，墨唯沒有坐騎，只得憑腳力去追。
幸而峨眉的輕功獨步天下，她武功雖不甚精湛，輕功卻實屬上乘，所以，徒步趕上起兵亦非沒有可能。
護國公府，內庭。
典雅幽靜的庭院，幾竿瘦竹在霧氣瀰漫里隨風飄曳，空氣遇冷凝成的露珠在竹葉嫩綠的竹葉上飄飄搖搖，隨時可能滴落下來。
念如詩、念如織姐妹二人立於庭前，一個面色深沉，美麗的眸子裏透着一抹憂慮，一個抬手把玩着自己耳畔的頭髮，爛漫無塵。
他們身側的是兩個逃出生天的可憐人。
無雙別苑慘遭血洗，江楓帶雲兒逃離之後，為策安全便走得遠了些，不知道墨唯是否全身而退。
因為，他們與她走散了。
尋尋覓覓，卻始終尋不見她的蹤跡，簡單商議過後，在雲兒的建議下他們便一路往北，到了護國公府。
偌大的京城，他們只有這一處咱可藏身。
墨唯逃離無雙別苑，無法與他們會合，應該也會前往護國公府。
所以，這是最好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