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輕寒
師父說，得到長夜劍方能天下第一。
於是，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在尋找那把劍。
他是眾弟子中最小的一個，過完七夕剛滿十八歲。
三年前，他隨姐姐一起上山，拜入掌門木心門下。
木心也是姐姐的師父，十年前，姐姐辭別家人，離開京師，只身前往落霞山。
彼時，木心還不是掌門，乃無塵師父門下的大弟子，眾師妹仰望的所在。
七年前，師父久病難醫，駕鶴西去，木心繼承師父衣缽，接任掌門之位。
峨眉本是血統純正的女子門派，創立以來未曾有過男弟子入門。
無塵師父在世的時候，也曾有過幾個資質頗高的少年前來拜師，皆被拒之門外。
此番沈輕寒以男兒身拜入峨眉，從科學的角度不好解釋。
許是機緣到了。
征伐天下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拜師亦是如此。
若無塵師父在世，無論如何，斷然不會同意一個男兒拜入峨眉。
沈青煙是木心最喜歡的弟子。
姐姐當年上山時跟他一樣，都是十五歲。
天資聰穎，初學之時便顯露出不俗的潛力，學藝三年已是眾弟子中武力修為最好的一個。
師父有心將掌門之位傳與她，這在峨眉並不是什麼秘密。
上山後的第五年，北朝來犯，邊境告急，江北三郡其二落於敵手。
旨意下達，沈青煙辭別師父，下山直奔前線。
她乃安郡王府家的千金，大舜第一女子兵團七煞的接班人。
上山學藝只為修身養性，原本就是要回去接管七煞的。
只是這一刻來得早了些。
戰事來臨前的一個月，掌管七煞的安郡王突染惡疾，頭昏耳鳴，四肢乏力，連一石弓都不得拉開。
魏皇后舉薦護國公府的千金，自己的侄女兒魏琳兒接掌帥印，領兵出征。
魏氏一族本就勢大，皇帝又對其寵愛有加，御筆親書，封魏琳兒為青鸞將軍，領兵北上禦敵。
事實證明，魏琳兒不堪大任，其鎮守的西路節節敗退，半個月內連丟兩郡二十四縣。
危難之際，皇帝接納朝臣諫言，急召有七煞血統的沈青煙下山，以天顏將軍的頭銜奔赴前線領兵。
七煞本是一支勁旅，因魏琳兒自負生驕，用兵不當才招致慘敗。
沈青煙不負聖望，重整旗鼓，首戰告捷，歷時三月，與其餘二路兵馬一起解了江北之危。
魏琳兒指揮不當，致使七煞損兵折將，本應回京問罪，卻因韋后關係全身而退，只是回家反省了事。
其實，魏琳兒本非這般無能，損兵折將是故意為之。
因為，魏氏一門早有不臣之心，而七煞又是其最忌憚的勢力，於是，想借敵人之手削弱七煞的實力。
五年前，姐姐因急報下山，五年後，同樣的命運又落到了沈輕寒身上。
明德二十五年，冬月十一。
落霞山的雪下了一個晝夜，仍舊風掣雪疾，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瑟瑟的風聲里瘋狂地席捲開來，大有吞噬天地之勢。
落霞山山勢陡峭，只有南山腳下一條蜿蜒曲折的石階可以通往山上，眼下，整條石階都被冰雪覆蓋，濕滑難行。
是日午後，沈輕寒正與小師姐在房間裏圍在爐子旁對着一塊鹿肉摩拳擦掌，忽而一陣急促的呼喚從門外的風雪中傳來。
“公子，大事不好了！“
沈輕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整個峨眉上下師父、師叔喚他寒兒，師姐們則叫小師弟，公子這個稱呼自上山以來已經五年未聽過了。
正在猶疑之際，一陣腳急促的步聲越來越近，緊接着便是同樣急促的敲門聲。
“公子，大事不好了！”
這一次他聽清楚了，不是錯覺，那是晉王府的侍女雲兒的聲音。
於是，放下手中的筷子，快步走向門口，拿掉門栓，打開房門，果然見到雲兒一臉焦急的站在那裏。
“雲兒，你怎麼了？”
沈輕寒見雲兒手臂上臉上都有傷，連忙抱住她的肩膀，眼神和聲音里滿是關心。
雲兒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因為太着急說話有些喘。
“公子，出，出，出大事了，晉王主子和天顏將軍被抓起來了。”
這句話於沈輕寒來說太過意外，意外到他雖然一字一句聽的清清楚楚，但怎麼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什麼，晉王和姐姐被抓了，怎麼會這樣，究竟發生什麼了，雲兒，你不要急，慢慢說清楚。”
沈輕寒將雲兒讓進屋內。
一邊讓她在房間中心的桌子旁的凳子上坐下，一邊拿起桌上的青花茶具斟了一杯茶，遞到她面前。
“雲兒，你先喝杯茶，不要急，慢慢說。”
雲兒兩隻手將茶杯接過去，順勢送到唇前，一仰頭將杯中之茶一飲而盡。
然後，一邊將被子放回桌上一邊回答說。
“三日前，有密衛將一份秘密信件呈給皇上，據說上面有晉王主子和天顏將軍圖謀不軌的證據。”
說到這裏，雲兒稍稍頓了頓，將氣喘勻了些。
“然後，又在晉王府搜出了龍袍和一份謀反名單，皇上盛怒之下急火攻心昏倒了，現在由太子監國，晉王主子和天顏將軍都被太子派人抓起來了。”
雖然剛滿十八歲，沈輕寒上山之前已然熟讀各種典籍，自然也知道那些陰謀陽謀的事件。
秘密信件、私藏龍袍、謀反名單，沈輕寒將這三個詞聯繫在一起，很容易便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栽贓陷害，晉王和姐姐是被人處心積慮設計陷害的。
而且，隱藏在陰謀背後的那個人很有可能便是如今監國的太子。
晉王天資聰穎，為人恭厚純賢，在文武百官和市井百姓心中的地位絲毫不比太子遜色。
雖然這些年來晉王一直恪守身份，未曾有跨越雷池之舉，也從未表現出對嫡位的興緻。
但他的存在本身於太子便是個極大的威脅，一日未登地位便一日睡不安穩。
所以，對太子來說，唯有將其除去才能永絕後患。
不過，這也只是猜測，事情的真想究竟是什麼，眼下還不得而知。
雲兒在話中說到皇帝盛怒之下，急火攻心而暈倒，這件事恐怕沒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