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百二十二 篇十三之惡果
水影月猜想的果然沒錯，白櫻此次一去，他們之間再也不是這天地間抱團取暖的怪物同類的，而是敵對陣營，再不能輕易有任何親密的交集。而水影月努力為之天魔兩界友好關係的建立也是無妄之談，天界幾乎沒有人把水影月那日同天帝之間的條約當回事。儘管條約本身就是有利於天界的，可和平共處並不是天界的目的，他們的目的終究還是要將四海八荒掌控在天界之下。
天魔兩界之間的戰爭，避無可避。
水影月早該料到的，當日去往天界便知道這定是天帝的計謀，不可能真的輕而易舉接受了魔界的求和。要知道天界想要一舉剿滅魔界的心可不是一兩百年的事，而是世世代代爭奪而來。從前魔神尚且在世，天界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怎有餘力反抗，可自從魔神被諸古神聯手陷害隕落之後，魔界的戰鬥力一落千丈不說，甚至愈發頹靡，整日正經修鍊不做，就想着走捷徑偷偷摸摸去往人界為禍四方。不曾想修鍊的捷徑沒有找到，倒是將天界的人引下凡，時不時派個神仙下凡除魔。
美名其曰下凡歷劫，實則就是宣示人界在天界的管轄之下，若是魔界再踏入人界為禍四方便是引戰，而作為想要剿滅魔界的天界將不再是這場戰爭之中的主動者。
水影月在送走白櫻之後便回了魔界，原本他就沒有任何理由在人界停留，如今想來這一年彷彿黃粱美夢一場空，一切都美好得失真。
其實這期間不僅僅是同白櫻過着凡人般平靜的日子，隔三差五水影月便會在夜裏回到魔界查勘是否有出現意外，其他上古三凶是否又去哪裏搗亂了，可以說是相當操勞，有一段時間水影月甚至想要索性放棄魔界那邊的瑣事，一直同白櫻待在一起，畢竟這樣的日子可並不多。
但身為魔界之主便要對魔界眾生負責，當然了，這期間水影月也在不停尋找後繼人，可除了之前偶然遇到的東華，再沒有任何人有資質了。但東華目前尚未成長，此時強硬將他拽來魔界怕是不可，日後恐要積怨，索性便順勢而為，反正到最後東華終究是屬於魔界的——或許，能成為魔界最後一代魔神也不是沒可能。畢竟按照當時見東華時對天界堅定不移的信念，怕是要去投靠天界，也不錯，成神之後墮魔，成為最後一代魔神，也算是全了水影月一去不復還的遺願。
因此水影月回到魔界立刻召集其他三凶將此事透露，並再三囑咐：“若是日後有神墮魔，你們切勿將其驅逐，摒棄觀念，他將會成為這四海八荒最後一代魔神，助我魔界再現輝煌！”
清緣其實一直對於振興魔界這種事提不起興趣，畢竟作為上古凶獸，這世間已經沒什麼人物有能耐將他們如何了，當初來到魔界也不過是跟隨混沌一起，其實清緣在哪都無所謂。
儘管清緣不明白大哥為何一直對於振興魔界耿耿於懷，但作為小弟還是要附議的，只道：“大哥你放心，您吩咐的話我們自會照做！”
檮杌和窮奇也難得沒有再吵鬧，都一起答應了並保證：“我們可不是天界那群偽君子，墮魔什麼的也只不過天界那邊的叫法，對於我們而言只不過是修鍊方法不對罷了，沒他們那麼仇視的！”
水影月滿意的點點頭，轉身便準備離去，卻被清緣一口叫住：“等等，大哥這話是要離開兄弟們了？”略一頓，額角急出冷汗來，顫顫巍巍道，“就連您一直守護的魔界也不再理睬了？”
雖然清緣一直在告訴自己大哥混沌之所以這般在意魔界定是當初出生在此地的原因，才會萬事以魔界大局為主，就連他們兄弟也得靠後，如若不然清緣要怎麼樣才能讓自己心裏平衡呢？大哥憑什麼比起他們要更在意魔界那群終日貪戀捷徑修鍊之道的廢物？魔界早就大勢已去，真不懂大哥究竟在堅持些什麼！
因此當清緣聽到混沌甚至要拋棄魔界一去不復返的時候瞬間坐不住了，也管不得混沌的壓迫力，上前張開雙臂阻攔，目光犀利：“大哥，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一意孤行，彷彿什麼也不在意，昨日尚且呵護在心尖的物件，今日便棄之如敝履？
清緣不免得第一次對混沌產生了懷疑，語氣強硬：“你究竟有沒有在意過我……我們！”
語畢，水影月定定盯着阻撓自己的清緣，眼底毫無懼意也沒有任何怒意，只是輕巧的用那雙與身份完全不相互符合的澄澈紅瞳，淡淡掃了一眼清緣，眼神彷彿千萬銳利的細針扎進心頭，水影月卻輕輕笑來。
清緣便是被這一眼給看沒了勁兒，心虛得有些遲疑，底氣不足竟轉頭看向檮杌與窮地求助——可他倆哪裏會理會清緣的求助，從來都是且過且過整日打架吵鬧，也不在意大哥混沌作何決策，反正不會禍害到他們也對他們沒什麼影響。說到底他們四凶之間原本就是面合心離，真正互相在意的怕也只有混沌和饕餮了，他倆檮杌和窮奇彷彿置身事外，沒得他們說話的份。
於是檮杌和窮奇打算嗑瓜子看戲，索性水影月並沒有在意他倆的反應，只是無奈的笑。
水影月道：“若是我不在意你們，怎麼還會特意回來交代一聲，我何不一走了之？”說著水影月毫無壓力地走過清緣，將手搭在清緣肩上輕拍以示安慰，挑眉，“你說呢，嗯？”
清緣愧疚得低頭，竟無法反駁，聲如蚊吶的輕輕應了一聲“嗯，我知道的”，任由水影月從身邊離去。
水影月也是無奈，他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饕餮，因為生性懶怠，饕餮甚至沒有任何機會接觸人情世故，這又令水影月想起了離自己而去的白櫻，她也是如此，讓人沒辦法不操心。想起來白櫻似乎也是從自己身邊這樣離去，不得已、無力而為、必須要尊重對方的決策。但眼見着饕餮竟然有勇氣站出來阻攔水影月，似乎他也用不着憂心饕餮的日後了，畢竟這個平日裏看起來最是膽小懶怠的小弟竟然比自己還要有勇氣，也算是圓滿了一事。
當然了，混沌此次離去可並不是找天界單挑的，他雖然足夠強大但車輪戰消耗不起，再者天界可不會那麼愚蠢被混沌拖在天界的地盤開戰，一定會趁機派兵前去魔界，如此以來，水影月的做法反倒是功虧一簣。因此水影月當算另闢蹊徑，既然天界如今兵力充沛，那便讓他群龍無首自亂陣腳，如此戰爭也沒辦法再繼續，至少能拖延到東華繼任。
到那時，該上門求和的可就是天界了。
水影月於是趁機溜入了天界，想着隨便暗殺幾個天將便可，之後大不了歸隱一段時間，反正他們也沒有證據是他做的。
一切彷彿計劃般順利進行，水影月毫不費力的進入了天界內廷，裏面居住的應該就是重要天將了，看樣子戒備森嚴兵將巡邏不斷，似乎已經在準備開戰了，果然時間緊迫來不及磨蹭了。混沌正準備施展死咒術令天將的神識瞬間抽離再吞噬掉，背後突然感到一股冷風襲來，隨之是熟悉的聲線喊他：“老怪物，你怎麼來了？”
是白櫻，冷傲的眼底滿是疑惑，彷彿還是分離前的模樣，沒有絲毫的改變。
水影月興奮地險些就要衝上去將白櫻抱住，但想了想自己的隱匿狀態以及不遠處的天將，悄聲道：“比起這個，你是如何發現我的？”那些愚蠢的天將可是絲毫沒有反應，開玩笑，這樣的天將真的是天界的最強兵力？還是說如今魔界在他們眼中已經不用再拿出真正實力作戰了？若真是如此，那還被小瞧得過分了啊！
白櫻卻綻開笑顏，學着水影月悄聲道：“我也隱匿了身形，兄長正四處尋我，要關我禁閉，我正想來尋你幫幫我！”
水影月承認，有一瞬間他真的想帶着白櫻從此歸隱不再理睬凡俗之事，可他看着有些恍惚的白櫻面容，原本有些緊張的神色反而消失，隨之是冷然肅穆，他冷靜到一字一頓：“你不是白櫻，你是誰？”
“……”語畢，白櫻的笑顏開始變得詭異，眯眼盯着鎮靜自若的水影月卻並不言語，只是最後連身形都開始扭曲。
水影月扶額：他居然中了天界的幻術，是什麼讓他如此失態，竟然中了幻術還渾然不覺？
或者說從一開始水影月就沒有入侵天界成功，照着狀況來看天界早就有人料到他的動向，提前做好了準備。畢竟範圍如此廣泛以及察覺度小的幻術，不僅僅是強大靈力作為支撐，沒有一定時間做準備是不可能完成的。
也罷，這樣輕而易舉的結束世世代代的恩怨似乎並不合乎情理，那麼他現在就來做一些合乎情理之事。
水影月起身，從隱匿之處張開結界，試圖感知幻術的範圍，竟發現靈力彷彿無邊無際沒有源頭可尋，想來又是一個無法感知的幻術。能夠為他貼身設計如此強大的幻術，水影月應該感到榮幸才對，這才有點認真對付上古凶獸的手段，也免得魔界的那群蠢貨揶揄天界只是群烏合之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