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百一十九 篇十三之失蹤
次日清晨,白櫻早早便醒來,睜眼瞧見一方流蘇睡簾,仍然覺得不太真實。
白櫻起身,一手捂着額角,似乎昨夜莽撞之下飲下那杯酒似乎仍然在對神經起作用,她甚至懷疑水影月欺騙了自己,那根本不是什麼人界的清酒,而是水影月偷梁換柱,拿了烈酒好讓自己神志不清以達到某種目的。因此當時白櫻還特意裝作酒醉不醒毫無意識的模樣,卻不曾想水影月的反應倒是讓白櫻應接不暇。
白櫻起身用清水洗了把臉,提了提神,目前可以初步確定水影月的確沒有對自己起歹念,但是是否真心同天界交好仍然有待觀察,畢竟她也不是孩童了,不會因為一點甜頭就會全身心信任某個人。
白櫻側首看着桌子上打包的花生粒,又回想起昨晚來自背後的暖流,不由得赧然,轉而提起桌上的花生粒跑出門,想着這個點水影月許是也沒吃東西,昨晚的花生粒悉數被白櫻吃完了,其他的菜也不見水影月提起興趣吃,怕是這花生粒才是水影月特意為他自己點的,偏偏被白櫻吃完了。
真是孩子氣。
白櫻不免得自嘲,作為帝女,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把自己當做普通孩童來對待,儘管兄長和父皇一直都想要讓自己擁有無憂無慮的生活,可就連她自己都知道那是痴心妄想。既然自己身處帝女之位,便要承擔起責任來,如若不然這份高貴便會隨之失去它應有的力度。而力度一旦失去,那麼對下屬的束縛也會鬆弛,上層管理者的失職會直接導致下層管理者瀆職,一旦這種情況頻發,那別說守護蒼生的,自保都有難度。
不對,這時候杞人憂天也是無用功,還是去瞧瞧水影月那老怪物起了沒有。
白櫻照着昨晚水影月指的院子走去,忽然覺着這所隱居于山水之中的庭院過於安靜,蟲鳴鳥叫都沒有。但是的確能感覺到充沛的靈力涌動,雖說應該是有許多精怪在此修鍊才對,怎地完全查探不到精怪的靈力波動呢?
不僅僅是庭院讓白櫻感到奇怪,當她在水影月所說的院子裏時發現根本沒有水影月的蹤影,忽然發覺自己是否中了水影月的計謀。果然他誆騙自己來人界是假,軟禁自己是真。說什麼作為帝女的她身處魔界只會行事不便,只要身為魔界領導者的他跟着白櫻一同就足以代表了促進友好關係的目的,不需要特意留在魔界。
她中計了。
表面上看的確白櫻不適合留在魔界。魔界的靈力與天界靈力相互衝突,原本就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修鍊方式,白櫻其實只要待在魔界就會感到渾身不適應。不僅僅是對自己靈力上的束縛,就連感官也會感到不適,但奇怪的是同水影月一起行動的時候卻並沒有這樣的困難。反而會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彷彿長久以來壓制心口的鬱結之氣都煙消雲散。白櫻也不清楚是不是水影月對自己動了什麼手腳,前期猜測或許是水影月身為上古凶獸,原本修鍊方式就同他們不一樣,早已跨越她的程度,因此如果水影月可以隱匿,白櫻是根本無法尋找的,比如現在。
可結合目前水影月的消失來看,水影月果真是對白櫻動了手腳,讓她放鬆警惕才好將白櫻軟禁至此,真是好計謀!
白櫻氣不過“嘖”了一聲,瞧着手中居然還牢牢提着花生粒,背後的暖流瞬間便會燥熱,氣急之下直接將花生粒仍在了一旁的花叢中,眼不見心不煩。
可笑,白櫻居然還將水影月當做這幾千年來唯一能夠談話的對象,心裏甚至開始對魔界有了一絲改觀,果然魔界都是一群陰險狡詐的小人么?那她還真是應該將情況稟告父皇,舉兵攻下魔界,省得魔物在人界我禍亂四方!可笑至極,身為魔界領導者居然還要來教她什麼叫做【守護天下蒼生】?
白櫻無名火直上心頭,絲毫沒意識到平日是自己絕不會如此輕易的暴露情緒,右手聚集靈力,火引現身,是能夠燃盡一切的三昧真火——揮手便要將這古怪的庭院毀掉,轉瞬卻被突然從身後出現的手阻止,冰冷至極,陰寒氣息襲擊了白櫻整條手臂,火引瞬間熄滅,是水影月!
“小怪物,你想燒了我的院子睡你屋么?”水影月依舊痞里痞氣的笑,見白櫻緩過神來便鬆開了手,嘆道,“忘了和你說,這院子有屋靈,仗着地頭蛇的優勢只要除我以外的人進入便會被利用情緒失去本能控制。”略一頓,瞧着有些氣喘不知所謂的白櫻,眼底有些心疼,道,“但一般情況下只有擁有難捨執念的人才會中招的,不曾想小怪物你這般年歲就有過不去的坎了啊?”
說實話白櫻現在還有些懵,雖說不知為何方才氣急險些失去控制,但現下倒是清醒了,只是方才的事還是有些恍惚,聽水影月說自己是中了屋靈的咒術險些將此地焚燒殆盡么?什麼屋靈這般蠻橫,倒是護住的好手,白櫻還真想見見,畢竟能束縛住她的傢伙定是不簡單的。
“你在幹嘛?”除了方才水影月替自己平息的躁動,白櫻自己也調整了靈力波動,稍稍緩過勁來,發現水影月正在花叢中找些什麼,猛地想起來,“啊我的花生粒!”說著趕緊跑過去尋,撞上起身的水影月,磕倒重心不穩,險些要摔倒在地,被水影月攔腰抱住,有些失神。
“我遠遠瞧見你氣急敗壞的扔了花生粒,心裏便想着是不是出了事,你可還好?”水影月晃了晃手裏的花生粒,俏皮地眨眨眼,彷彿在求讚賞。
然而白櫻卻並沒有心思同水影月玩鬧,朱唇輕啟,冷聲道:“鬆手。”
水影月挑眉,果斷鬆手,白櫻側身屈膝朝着水影月腹部猛烈重擊,神色淡然地瞧着水影月吃痛地悶哼一聲,道:“這是你不辭而別的懲罰。”
語畢,白櫻拿走水影月手裏的花生粒轉身便走,“我在大廳等你吃早飯,知道你去買了的。”
水影月仍舊捂着腹部,心裏糾結萬分:這小怪物居然來真的,她絕對是在報復我沒有跟她說屋靈的事……好痛!
當然了,秉着好男不跟女斗的準則,水影月當然是不會跟白櫻計較的,也的確是自己考慮不周,沒有事先告訴白櫻屋靈之事——轉而側首對身後空蕩蕩的院子道:“日後休要在捉弄我的客人,如若不然,當初怎麼來的便怎麼去了!”
語畢,院子裏的一切彷彿都靜止了,直到水影月離去。
其實水影月是刻意不辭而別,因為魔界之事他不能撒手不管,昨晚他待白櫻睡下之後便悄悄回了趟魔界。也不知為何,今日裏總是心神不寧,彷彿從前的事一幕幕在眼前重演,擔憂自己不在其他三凶又捅了什麼簍子,到時候便覆水難收了。不過撞見回來的水影月,清緣最是歡喜的,居然化了人形招呼了水影月一晚,倒是檮杌和窮奇不見蹤影,問其去向,清緣只說不知,前日裏都還有聽到打鬧聲,今日突然沒有了。
不過幾日不見水影月倒沒那麼杞人憂天,倒是並不在意,同清緣交代幾句便回了人界,見天色已亮,又特意到集市上去買了早點,從前吃過一次,覺着不錯,小心翼翼放在空間收納中便緊趕緊地回來。不曾想,遠遠地就感知到一股強大地靈力躁動,落地便瞧見白櫻手裏聚集着三昧真火,手一揮便要掐住自己的脖頸自毀,趕緊上前阻止。
索性白櫻並沒有過多計較,如若不然水影月饒不了總是捉弄人的屋靈,早該將它收入魔界的,如若不是看在它好歹有守門的能力,決不輕饒!
——“這是什麼?”白櫻已然坐定,將昨夜的花生粒打開盛在盤中,眼卻緊緊盯着水影月從空間收納中拿出來熱騰騰的吃食,指着問,“聞起來好香啊!不似花香那般甜膩,而是忍不住食慾大增的香!”白櫻全然把方才的小插曲忘得一乾二淨,興奮地叨叨,“我從未想要吃過什麼,原本作為神仙是捨棄了食慾的,怎地凡人的食物竟這般擁有吸引力?”
水影月繼續從空間收納中端出兩碗熱騰騰地豆漿道:“那是包子,裏面有許多不同的餡兒,比如豬肉白菜蘑菇之類的,你可以試試?”抿唇笑着慫恿早就按捺不住的白櫻,將一碗豆漿推過去,“這是豆漿,用豆子磨成的汁水,放了糖,味道粘稠有餘味。”
語畢,水影月就着包子喝了一口,笑着問吃得正盛的白櫻道:“若你四環人界的吃食,必不可少得常常米線和面。這兩種吃食雖說乍看區別不大,但其實喜歡的人都各有所好,它們其實大不相同。”說著一口咬下包子,見白櫻連連點頭不說話,道,“怎麼,花生粒你不吃了?”
話語間,水影月便要拿着筷子去夾,卻被白櫻連同整個盤子拖走,舔了舔嘴角殘留的醬汁,道:“不、沒有,我最喜歡的還是它!”
水影月愣怔,隨了白櫻,無奈搖頭。
白櫻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夾起一粒花生,放入口中咀嚼,脆香催喉,餘韻悠長,背後的暖流似乎再次出現,然而這次卻逐漸流入了心口:水影月當然不知道,花生粒對於我來說不僅僅是第一次嘗試人界的吃食,還有它代表了我也擁有了能夠談話的對象,我不再是孤獨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