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鄉村異聞 第三十章 曾經的懸案
宅靈的傳言經常出現在村子裏年長之人的口中,有的地方稱之為門神、樑上鬼或者走檐怪。所以我了解一些,但凡人間香火縈繞之處,就會有宅靈的出現,各種各樣都有,其主要以香火煙氣為食,有時候也會吸食灶氣、棄食,以及不好的怨氣、陰氣乃至邪氣、煞氣,主要視宅靈強大與否。因為它是靈物,可能是精怪,也可能是一種沒有實體的能量聚集體。不過不同於鬼物,它是純潔的,沒有邪念的。
就好像是城市中的流浪貓流浪狗,四處尋找寄宿食寢之地,在找到了之後,就會長時間停留,直到失去食物來源或者寄宿空間,才會離開。
而相對的,為了感謝主人家,它們會幫助抵擋外邪入侵,帶來福運。
做到什麼程度,就得看其心情了。就好像我家的這條小蛇,前兩次邪蛇上了我的床它都坐視不管,知道我真的有性命之憂,才跑出來救人。
我望着地上的兩句屍體,問它怎麼辦。
它卻一甩頭,扔給我一句關我屁事,就慢悠悠地往回爬,那姿勢像個吃撐了的餓死鬼。
眼前的兩具屍體,本來附在上面的鬼物已經被小蛇給吃掉了,剩下的就是一具驅殼而已。
重新扔回水裏?搞不好會污染水源,而且我死都不願碰那具泡浮囊的死屍。
唉……乾脆還是報警吧,讓警察來處理這件事。
正好我家過年的時候裝了一部新的座機,去試試打電話的感腳。順便回去換一身衣服,大晚上的被風一吹賊冷。
等一會兒,還要過來給沈奶奶驅邪。
我站起來,讓蕭璞先回去照顧她奶奶,我去去就回。然後就匆匆忙忙趕回了家。
這個時候還是凌晨,萬籟俱寂,整個村子都在沉睡。
我躡手躡腳地進了屋子,悄悄來到座機前,接着微弱的星光,我打通了派出所的電話,我將那兩具屍體的情況和他們簡單地說明,並將地址告知了對方,對於我的沉着冷靜,接線員顯得十分意外,他很難想像一個九歲少年面對幾具屍體會如此淡定從容。
我掛掉電話,正準備悄悄上樓換衣服,忽然黑暗中一個聲音響起來:“阿翼,大晚上的你給誰打電話?你剛才去哪裏了?”
是太爺爺的聲音。
他話音剛落,就打開了燈,見到我的剎那,他眼珠子瞪得滾圓。
大聲呵斥道:“你幹嘛去了!”
我急忙做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小點聲,被爺爺奶奶聽見,少不了一頓痛揍。
“你這孩子,就不能讓我們省省心?”說罷,太爺爺一聲長嘆,關掉燈,拉着我的手去了他的房間。
我的房間就在爺爺奶奶隔壁,所以稍微發出點大的響聲他們很容易就會聽見。
太爺爺去我房間拿了衣褲,還有毛巾,替我擦拭身體和換衣服。
一邊對我說道:“阿翼,不管你從孫大師那兒學了多少本事,都不能隨便出去惹是生非,特別是做他們這種行當的,天天與鬼神打交道,很危險,你一個小孩子,又怎麼比得上你師父那樣本事了得的高人,所以安分一點,免得惹禍上身。”
“太爺爺,難道我為了自己的安危,就不去管別人的死活嗎?”我反問道。
太爺爺微微一愣,道:“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叫你量力而行。”
“師父說過,本事越大,責任越大,我從他那邊學了本事,卻不用這些來幫助別人,我覺得良心過不去。”我義正言辭地說道。
“唉……”太爺爺有長嘆了一口氣,眉宇間有意思欣慰和擔憂,“阿翼是長大了,太爺爺也不好去說你什麼,真不知道入了這個行當,對你來說是福是禍。”
“太爺爺你就別擔心了,我命大,能逢凶化吉的。”
換好衣服,我便急匆匆地拿上黃符紙去了沈奶奶家,驅符陣我有過第一次的經驗,第二次用起來還算得心應手,畫完符后,就混着開水讓沈奶奶喝下去。
沒過多久,沈奶奶就慢悠悠地醒轉過來,捂着肚子急匆匆去了茅廁。
看來效果不錯。
這麼一番折騰,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沈奶奶還在茅廁里排除廢物的時候,屋外就傳來了警笛的鳴叫。
於是我離開屋子,來到了地上的兩句屍體旁邊,等待着警察的到來。
好巧不巧,來的,正是之前處理孫棍子的兩個警察,他們下了車,接着車燈就看到了我旁邊的屍體,立即走上前來進行盤問。
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警察,所以我沒有將整件事情的經過告訴他們,而且兩具屍體上附着的鬼物早已經被小蛇吞入腹中,無從考證,所以只是說我被蛇襲擊之後,在河裏面發現了這具屍體,考慮到可能是枉死之人,所以報了警。
他們倆見過我,所以知道我的師父在怎樣的一個圈子內,所以對於我的敘述並沒有太過仔細地盤問,在經過一番記錄和拍照取證后,兩個人就將現場保護起來,通知法醫過來檢查屍體。
其實我自己都不知道這兩個傢伙的來歷,所以當時也沒有細想,只認為我自己運氣不好,同時招惹上了兩個孤魂野鬼的覬覦。
兩個警察倒還算敬業,等待法醫的時候,一直待在現場,一邊抽着煙,一邊和我聊天。
我不像師父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雖然不健談,但也能說上幾句話,通過聊天我知道兩個警察,年紀大的叫做胡金來,年紀輕的叫做沈建國,都是鄉鎮派出所的值勤人員,也是師徒的關係。
胡金來閱歷豐富,比較健談,閑談過程中他提到了之前辦過的一個懸案。
大約在兩年前,也就是1988年年末,當時沈建國還只是剛進編製的青瓜蛋子,開始跟着胡金來辦案,當時也是大半夜,他們接到了一起人命案,便立即出警去了距離我們村大約一公里左右的一個村子,在那裏見到了現場,一家人哭哭啼啼地在門外,卻沒有一個人進屋,他們到了之後就有個老太婆過來告訴他們他兒子死得慘,是被人害的,要他們為他伸冤。
當然,作為警察第一件事就是勘察現場,所以他們想都沒想就進了屋子查看,他們根本沒意識到一家子人不在屍體邊保護遺體,卻在門外哭哭啼啼。
兩個人二愣子似的沖了進去,結果他們看見了什麼,只見一個渾身毫無血色的年輕人橫躺在床上,雙目圓瞪,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而他的面部,似乎因為經歷了無比痛苦的折磨而完全扭曲,就連頜骨都因為扭曲脫落,呈現一種詭異地形狀,嘴巴張得能夠塞進一個礦泉水瓶子。
這還不算,最恐怖的是在屍體躺着的姿勢,不是簡簡單單的平躺,他的頭顱被砍下,又重新被人用針線接回脖子上,此外雙手和雙腿全部被折斷,以九十度的角度反向彎曲,手握着腳踝,呈現出一個數字8形狀的模樣,而在他的手腳環抱的位置,各放着一臉盆暗紅色的鮮血,這些獻血中還放着五穀輪迴之物,一看就是屬於死者。
整間屋子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混合著屎尿的臭味,叫人作嘔。
他們兩個人進去沒兩秒鐘,就立即沖了出去,一陣翻江倒海。剛入行的沈建國更是嚇得臉色蒼白,兩腿不停地打擺子。就算是經驗老道的胡金來,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死亡現場。
兩個人在外面吐了許久之後,都不敢進去,只好請法醫過來檢查。
然而就連法醫也同樣忍受不住這樣的場景,連職業素養都不要了,幾次進出,到最後直接趴在門口的地板上,嚇得動彈不得。
所以案件幾乎處於停滯的狀態。
我問他們倆後來怎麼樣了。
胡金來深吸了一口煙,說道:“局裏安排人保護現場,然後就聯繫了更專業的人過來進行調查,你猜怎麼著?只過了一天一夜,屍體竟然在三個刑警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飛了!你說詭異不詭異!一下子什麼線索都沒了,後來專業人士過來查看過現場,因為屍體消失,缺乏證據,就連照片也只有十分模糊的幾張,根本無法作為調查依據,到最後這個案子就成了一樁懸案。”
我問他:“你說的專業人士是什麼職業?”
他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沒有特定的制服,來的是一個老頭子,穿了一件唐裝,帶了個金絲鏡框,給人感覺斯斯文文的,但是看人的眼神我還記得,深不可測。”
半晌,他問我:“你說會不會是你師父聯繫的宗教特別事務局?”
我聳聳肩道:“我哪知道,之前不是來過一個人么,我記得他穿的中山裝來着。”
胡金來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說道:“我說你們這些宗教人士,穿着都那麼奇怪的嗎?好好的衣服不穿,穿那些死人的衣服。”
“那也不算死人衣服吧,唐裝、中山裝不都有人穿嘛。”我反駁道,因為我在電視裏卻是看到過不少穿類似服裝的人。
“嗨……那些都是禮服,誰當便裝穿啊!”胡金來扯着嗓子說道。
又過了大約四十分鐘,法醫和幾個刑警才姍姍來遲,他們和胡金來溝通了一會兒后,就開始對現場進行勘察和取樣。
我把該說的都說了,他們就沒有再多盤問我,把我晾在一邊。
我從來沒見過警察辦案,就站在旁邊好奇地看着。
這個時候沈建國拍了下我的肩膀,嚇了我一跳,轉過頭問他幹什麼。
他小聲問道:“這兩個東西都是你弄死的?”
我聽罷一愣,感覺他話裏有話,就說道:“那蛇是我弄死的,但那具屍體我撈上來的時候就這樣子了。”
他舔了舔嘴唇,思考了一下,又問道:“你師父有沒有教你什麼本事?”
他話題一轉,讓我沒反應過來,眨巴眨巴眼睛,說道:“算是教了一點吧。”
他忽然彷彿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略帶激動地說道:“我有個親戚遇到點事,想要找人看一看,你願意嗎?價錢好說。”
啊!我始料不及,一聲驚呼,引來了其他人的注目,急忙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才入門沒幾個月,你讓我去給人看香,你是不是腦子壞了?哪有這麼病疾亂投醫的。”
我說話也不太客氣,然而沈建國還是嘿嘿地笑,說道:“這不是找不到你們這樣有本事的人嘛,再說,那些有名號的我們也請不起啊……”
所以就找上我了?
我忽然想到他之前還特意找過師父,原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於是果斷拒絕了他,我自己都不着調,哪有那水平給人看香。
沈建國訕訕然,聳了聳肩,小聲嘀咕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