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河湖海 第七十八章 遮天雲霧師門近
之後,萊斯便在韓叔的安排下坐上了備用的小帆船,離開的時候,我已經在休息室沉沉睡去。
那時我還不知道,當我們再次相遇時,彼此都已是天翻地覆。
為了避免我們再次在海上遭遇什麼不速之客,韓叔提前打開了福船的另外一道符陣,將福船的蹤跡徹底藏匿起來,因此,余銀也沒有再離開福船。
據韓叔所言,我們前往師門的路上,會經過一片海盜頻繁出沒的海域,這個藏身所用的符陣便是針對這一片區域,所以通常情況下我們都會安全通過。
在韓叔的催動下,福船乘着風,跨過浪,開始朝着師門飛速前進。
我這一睡,不知多久,朦朦朧朧之中,我發覺自己佇立在一片廣闊的冰原之上,一望無際的潔白冰晶就彷彿是天空的倒影,光華輪轉,天地一色。舉目望去,在冰原上,我卻看到了數不盡的冰雕呈現出如同面目猙獰的怪物一般的形狀,有向前沖的姿勢,有向後逃竄的姿勢,也有仰天長嘯的姿勢,就彷彿是一塊塊藝術冰雕,奇形怪狀,變化萬千,這些是來自異域的邪物,他們的存在只有毀滅與殺戮!
心中,一股向死而生的情緒洶湧澎湃,此地便是萬千邪魔的墓地,今日過後,此地便是飛鳥難越的天塹!任何人休想再侵犯我師門!
而這世間孰人可與我比肩!
突然間,一股痛徹脊骨的冰寒鑽入我的心臟,猶如一把利刃,死死地將我心臟釘住,使之不在跳動,我的身子一輕,倏然向天空飄去,那有一輪朔日,引導我走向幽府。一股莫名的惋惜和哀傷油然而生,回想起曾經對她的承諾,我卻要食言了,此生無愧與天地,唯一對不起的只有那千里之外翹首以盼的纖纖背影和離別前玉珠難斷的倩麗脂容。
我回頭望去,在我身後,一棵彷彿連接天地的參天巨樹聳立雲端,巨大的半球形金色障壁熠熠閃光,將巨樹保護,一層層寒霜爬滿了整個障壁的下緣,卻始終不能侵入這堅如鐵壁的障壁之內。
而在那障壁之後,是無數張被淚水覆蓋的臉。
我憾然一笑,心中萬千思緒瞬間化作一絲坦然。
……洛師弟,師門就交給你了!
“雲翼哥!雲翼哥……”忽有銀鈴之聲在我耳畔響起,又在我腦海中回蕩。
我猛然驚醒,頓覺渾身惡汗,內衣都已然濕透,感覺到身邊有一抹溫暖環抱,低頭一看,是念兒,整個身子埋在我的臂彎中,緊緊貼着我的胸口,心跳如鼓,迴響在我和念兒之間。
我輕輕撫摸着念兒柔順的絨毛,感受着她平穩有力的心跳,緊張的身心算是緩和過來。
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但是我能夠感覺到夢中的我,像是孫天師叔祖,只是我不明白這個夢的意義,而當時又發生了什麼……
隨着我的驚醒,夢中的記憶也隨之模糊,難以明晰。
我坐了起來,發現外面的光線有些黯淡,不知道什麼時間點。忽然察覺到休息室內有一抹目光朝我射來,我轉頭望去,看到坐在床邊的余銀正直勾勾地
盯着我,目光中似有驚訝和警覺的情緒。
我問她怎麼了。
她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幾秒方才說:“沒什麼。”
說罷,她便起身走到了外面去。
我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感覺恢復了許多,就是渾身有些酸痛,彷彿做了一番超負荷的運動。
休息室里除了我和念兒之外,就只有因為暈船哼哼唧唧的王蘊,彷彿昨日他還意氣風發,舉手投足之間將兩個血族消滅,如今卻又一朝打回原形,萎靡不振。
我問他我睡了多久,什麼時辰了。
王蘊翻了個身,背對着我,沒好氣地嘟囔道:“你他娘閉嘴,別打擾老子!”
嗯,狀態還不錯……
我轉身來到了外面,剛一出門,一股稀薄咸濕的霧氣就撲面而來。
起霧了?
會不會影響航行啊?
我急忙快步來到了甲板上,當前方的景色映入我眼帘的剎那,我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冷氣。
震驚!
放眼望去,只見百餘米開外,一片遮天蔽日的雲霧垂直高聳,兩邊一直蔓延到天際,無止無盡,宛如綿延的大山,形成一道高山仰止的霧牆。尋常霧靄,呈現的是一片灰濛濛的感覺,然而這片霧牆,在烈日照耀下,卻白的如同棉花,濃郁得宛如牛奶,其輪廓清晰可見,宛如凝脂,朝着一個方向緩慢流動。雖然遮天蔽日,我卻感受不到半點壓迫,只有那無與倫比的震撼。
如此奇觀之景,只怕我這輩子都未必能見一次。
海之遼闊,造就了這世間蔚為壯觀的瑰麗景色。
我忍不住跳腳大喊:“我的媽呀,師父、師兄、師姐!快看!快看!”
“嚷嚷什麼!沒見過世面!”師父的聲音傳來,我看到他和師姐師兄站在船頭,卻有一股喜不自禁的神采,不過他們都沒有我那般歡呼雀躍,顯得十分平靜,就好似對這樣的景色習以為常一般。
我快步跑到船頭站在師父身邊,抬手指着群山一般的霧牆,憋了半天,說:“師父,太美了!”
師父嘴角微微一翹,道:“那當然了,因為那是師門的守島大陣!”
師門!守島大陣?
我們難道就快要到師門了?
我到底睡了多久啊!
師兄拽着我說道:“師弟啊,你都睡了整整兩天了,要不是有呼吸,我們都以為你掛了!”
啪!
師兄話剛說完,腦袋上就挨了師父一炒栗子,“周恬,能說點吉利話嗎?”
“額,是,師父,師弟!你長命百歲!”師兄朝我猛一抱拳。
我頓時一陣汗顏,還不如不說。
我轉頭望着眼前的霧牆,心跳突然間就開始加速,渾身的血液都感覺要沸騰了。
師門!真的就在眼前了!
這時,韓叔開始向左側轉舵,福船漸漸改變方向,順着霧牆旋轉的方向駛去,呈近乎平行的姿態,一點一點地靠近霧牆的邊緣。
隨之而來,我感受到
風速在慢慢加快,船帆鼓動不休,船速也在加快,但不至於達到難以控制的地步,就好似圍繞在霧牆周圍的氣流正在為我們加速,讓我們儘快駛入霧牆之中。
福船迅速地貼近霧牆,當右舷幾乎要接觸到霧牆之時,只見眼前的霧牆倏然一動,化作一張巨口,剎那間將我們吞噬,在那一刻我的視線瞬間被雪白的雲霧遮蔽,在我眼前只有一片灰白,視野範圍縮小到不足兩米,一股股霧氣從我身邊略過,清涼、潮濕。
隨即駕駛艙內的韓叔鬆開了手,開始不停的掐指決,接着船舵上的晶石突然閃耀起明亮的蔚藍色光芒,而韓叔則不再掌舵,任由船隻自由航行,確切的說是由那晶石掌控船的航行。
福船開始不斷地調整方位,通過福船細微的變動和大腦的構想,我意識到這就像在走法陣,有着和紫竹山山前大陣異曲同工之妙,每一步都需要細緻入微的調整,一般船行,往往是筆直的或者呈一定曲線,但是絕不會左右轉向,擺動劇烈,甚至出現原地轉圈的情況,但是我們的福船竟然就以這樣的方式行進。
守島大陣,果然名副其實。
師父告訴我,任何進入其中的外來客,都會在法陣中迷失方向,最終回到初始的原位,哪怕是海里的魚,天上的鳥皆難逃大陣阻隔。
我的視線被濃密的雲霧阻擋,聽到甲板上有人走動和交流的聲音,也有不少船員下到船艙內去了,畢竟外面視線太差,不過氣氛顯得格外輕鬆,彼此間有說有笑,甚至比在海上航行都要輕鬆。
但是我不願意進去,我要親眼看到我們走出霧牆的景色,我知道一旦穿越霧牆,師門想必就在眼前了。
我按耐着心中的激動,深深吸了一口氣,潮濕的氣息瞬間湧入鼻腔,略微冰涼,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清香,這是我在霧牆外圍所無法感受到的氣味,像花香卻又帶着一股稻香,仔細一品卻什麼都不像,彷彿是我從未聞到過的味道。
這時,一雙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只見師父站在我跟前,手中抱着一條厚實的大衣,說:“至少還要兩個小時方才能出霧牆,等一會兒會很冷,你把大衣披上,免得感冒了。”
而在他身邊的師姐師兄都已經披上了厚厚的大衣。
我一愣,現在雖然有寒風,可是溫度還不至於如此冰冷,提前穿那麼厚又是為何,於是接過大衣問道:“為什麼?”
海面之上溫度相差不會太大,在進入霧牆之前,外面的氣溫穿短袖也不嫌冷,怎麼進了這裏就得穿大衣了呢?
師父淡淡一笑說:“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回船艙吧?這裏什麼都看不見。”
我搖了搖頭,把大衣穿上,這種大衣很厚實,但不重,不知是什麼材料,具有很好的抗風抗寒作用,不過很大,我穿着跟披了一條袍子似的。
師父微笑着點點頭,又站在了我身邊。師姐師兄則回了休息室去。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只聽見師父輕聲道:“起風了。”
寒風撲面,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