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拚死攔下拚命人
“突突突”,響動聲中,一輛農用三輪車停在樺樹背村口。
車上棉被掀開,李光磊、齊祖仁跳下車廂。
龐大剛頭盔、皮褲一應俱全,鎖好農用車,從駕駛位下來。
工作組只有一輛舊“桑塔納”,被葛玉慶帶走了,這輛農用三輪是龐大剛的私有財產。
瞅着靜靜的村口,齊祖仁道:“這也沒個動靜,該不會是人都去了吧?”
“我剛才可是油門到底,一點兒都沒敢耽擱,估計也就是二十來分鐘。”龐大剛接了話。
李光磊沒有接茬,而是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正好過去半個小時,然後撥打着電話。
“嘟……嘟……”,
可就是沒人接聽,一連響了三遍,都是如此。
李光磊也不禁心中起急:這個常有禮去哪了?
放下手機,略一沉吟,李光磊道:“龐大剛,你馬上和齊祖仁去村裡看看,無論村民走沒走,都給我回個話。”
“好吧。”龐大剛應答一聲,上了農用三輪車。
齊祖仁也跟了過去。
農用三輪還沒發動着,吵混的人聲傳來,還有響成一片的“突突”聲。
“來了。”
三人全都循聲望去。
聲音忽的一高,村子裏衝出一眾農用車、摩托車,徑直奔村口而來。
“擋住。”李光磊上前兩步,伸開雙臂。
“轟……轟……”
“突突突……”
“吱……”
“吱……”
嘈雜的發動機聲、尖厲的剎車聲響過,緊跟着就是粗暴的罵聲:
“媽個了*的,找死啊?”
“想死也別拉墊背的。”
李光磊沒有回懟,而是直接問道:“你們去哪?”
聽到有此一問,農用車和摩托上的人們都是一楞,當先的“鋼盔男”回問:“你是誰?於翰林庄的?”
“我是工作組副組長李光磊。”李光磊朗聲回答。
“李……光磊?沒聽說呀。”“鋼盔男”疑惑的轉過頭去。
“沒聽說。”
“不知道。”
身後那些人也是搖頭否認。
李光磊注意到,個別人神情嬉皮,應該是認出了自己。但他還是褪下頭上羽絨服帽子,大聲說:“現在認識了吧?”
“你是那個……”話到半截,“鋼盔男”又急忙否認,“沒見過,不認識。大家都不認識吧?”
“不認識。”
“沒見過。”
人們都予以了附和。
知道這些人在故意裝蒜,李光磊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大聲質問:“我問你們去哪?是不要去於翰林庄拚命?不能去。要錢不是這麼個要法。村幹部呢?常有禮去哪了?”
“去哪跟你有毛關係?我們就想要回自己的錢。如果你能拿出錢來,能讓於翰林庄把錢給我們,我們肯定就不去了。少扯沒用的,沒錢是吧?那就閃開,別在這瞎**。”說到這裏,“鋼盔男”吼道,“讓開,趕快讓開。”
“不能去,這樣不行?”李光磊沒有任何退卻。
“好啊,不讓開是吧?”說著話,“鋼盔男”發動着摩托,狠命的轟着油門。
“轟……轟……”
發動機鼓噪聲大振。
“鋼盔男”左手點指對方:“到底讓不讓?”
“不讓。不能去。”李光磊不但不退,反而伸開了雙臂。
“好啊,你這是跟所有村民作對,是幫着於翰林庄欺負人,那可怪不得我們了。”咬牙吼過,“鋼盔男”轉頭環顧左右,“大夥都看見了吧?準備。”
“不能去。”李光磊跺腳吼着,“你們這是要闖禍的。”
“讓開,好狗不擋道,是你逼老子拚命的。”“鋼盔男”身子下伏,數起了數字,“一……”
“是你逼的。”
“不給錢就拚命。”
“是你不讓我們好活。”
後面人群跟着鼓噪,也轟起了油門。
油門聲越來越大,股股黑煙騰起,眾多車輛隨時要衝出去的樣子。
“二……”“鋼盔男”邊數數字邊罵著,“趕快滾開,別他娘的找死。”
李光磊並沒理對方,而是轉頭吼道:“齊祖仁、龐大剛,堵住口子,誰也不能走。”
龐大剛一直沒有吱聲,後來也一直沒再下車,就那樣冷冷的觀望着。可現在李光磊直接點了名,便不能再裝聾,以免被秋後算帳。於是他把農用三輪向前挪了挪,車子和李光磊橫向基本看齊。
看到伎倆被識別,再沒有車行缺口,“鋼盔男”罵道:“小子,既然不給老子們留路,那就只能從你這過了。讓不讓?”
“不讓,除非從我身上過去。”李光磊沒有任何遲疑。
“好啊,這可是你說的,大家都聽見了吧?那就怪不得我了。”說到此處,“鋼盔男”再次一轟油門,摩托車“蹭”的一下躥了出去。
鋼鐵傢伙噴着黑煙,“轟……轟……”的轟鳴着,直奔李光磊而去。同時吼聲響起,“讓開,別找死……”
李光磊沒有應聲,自也沒有移動步子,而是就那樣眼睜睜的盯着那輛摩托。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已經遲在咫尺了,李光磊仍然瞪着雙眼,緊盯着那個迎面而來的鐵傢伙。
“啊!”
“讓開。”
“快閃開。”
“孫子,別找死。”
不同的喊聲交織響起。
龐大剛撐不住了,一下子扯下頭盔,嘶聲吼着:“常三唬,我*你姥姥,停下,趕緊停下,別撞李組長,別撞呀。”
“吱……”
尖厲的剎車聲響起,輪胎擦起了火星子,離着僅有尺余之時,摩托車停了下來。由於前沖的慣性,“鋼盔男”的頭盔更是幾乎撞到了對方。
沒有理會砂爍、塵土擊打的疼痛,更沒在意瞬間站起的頭髮,穩了穩心神,李光磊沉聲吼道:“撞呀,你倒是撞呀,孬種!怎麼慫了?”
如果倒推幾十秒,如果沒有剛才這一場,常三唬真沒準頭腦發熱,直接就不踩剎車了。可他現在不敢,他慫了,真的慫了,關鍵是實在沒想到。
幾天前的時候,發生在二楞子家的事,他也見了,也聽了最精彩情節的描述。可他知道,申有花根本就不是尋死,完全是在嚇唬,是為了讓警察放開二楞子。再加上這個姓李的當時可是酒氣衝天,分明是酒壯慫人膽,那天不過是運氣好,頂多有一點兒楞頭青罷了。
可剛才的時候,既沒警察給對方壯膽,而自己又是直接衝上去,這個小崽子咋就不害怕,就不知道躲呢?這要是自己一個收不住,他不是完蛋了嗎,他就不怕死?怎麼反倒自己心裏“咚咚咚”的跳個不停呢?
何止是常三唬,現場哪個人不震驚?小年輕咋就這麼唬呢?那可是只差一點點呀。那些轟油門的人早就收了手,“突突”、“嗡嗡”的聲響也停了下來。
“說呀,你倒是說呀。”李光磊瞪眼怒吼着。
說什麼說?已經慫了呀。常三唬只覺得心跳加快,牙齒打顫,根本就說不上來。
“常三唬,裝你娘個*,摘了。”龐大剛已經到了近前,伸手去扯對方頭盔。
“龐,龐鄉長,慢,慢點慢點,我自個來,自個來。”常三唬終於說了話,佝僂着身子,費過一番力氣,摘下了頭盔。
此時的常三唬臉頰通紅,頭髮濕*漉漉的,臉上肌肉不停的跳動着。
龐大剛點指常三唬,繼續開訓:“李組長明明說了他的身份,苦口婆心勸你們不要去,那是為你們好,是怕你們闖下禍來。可你他娘倒好,咋咋唬唬的領着一幫大傻蛋,還說什麼‘拚命’、‘不想活’、‘被逼的’。狗屁,我看你們就是吃飽撐的,是他娘的都想背興了。不是要拚命嗎?來呀,往我身上來。”
說著話,龐大剛乾脆還敞開了衣襟,“啪啪”的拍着胸膛:“來呀,來呀。”
常三唬支吾着,說不出完整語句:“我,我,龐鄉長,我……”
“少他娘的亂喊,我早不是副鄉長了。”龐大剛揮手打斷對方。
“現在李組長是領導,是工作組副組長,也是今天專門來勸你們的領導。”齊祖仁適時走上前來。
常三唬臉紅脖子粗的,直接下了摩托車,嘟囔着:“我不認識李組長,以為是騙子呢。”
“龐鄉,不,李組長,我們也不是吃飽了撐的,實在是於翰林庄欺負人,鎮裏也跟着一塊欺負。憑啥就沒有我們的錢?”農用車上跳下一個五十多歲的漢子,鬍子拉茬的。
“常運來,村支書常福來的弟弟。”龐大剛低聲做着說明。
李光磊微微點頭,臉上帶出笑容:“常叔,今天先不論於翰林庄是否欺負人,我只問你,就這樣舞馬長槍的去,你們就能要上錢?”
“那也沒準。”常運來顯然心裏沒底,卻還嘴硬。隨即便又反問,“我們要不去的話,那錢能給我們?他們早他娘的私分了。你能給我們要上錢?”
“對呀,你能要上?”
“你要現在拿出錢來,我們立馬就撤。”
後面人自是跟着起鬨。
“你就給個痛快話,要是能給我們要,我們就不去了。”常運來繼續追問着。
“說呀”,
“你倒是說呀”,
後面人又跟起了風。
迎着眾人的目光,李光磊點了點頭:“可以。”
常運來說了聲“好”:“那咱們一言為定,我們馬上就撤。你什麼時候能給要上?”
李光磊跟着又語氣一轉:“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