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重回工廠
昏暗天色中,一個裹着肥大黑色連帽衫的身影在狹長的巷子裏低頭前行,若是拍電影,一般這種由遠及近的長鏡頭一出現,觀眾心裏都會默念,壞人出來了。
可此時許夏的心裏並不這麼想,他寧願把自己當成一個為了正義或者報仇而負重前行的人。
作為鎮海警校優秀畢業生的他,各方面能力全面且優秀,早早就得到的實習機會,可以讓許夏把從書本上學習到的知識運用到實踐中唯一沒有機會得到鍛煉的反偵察能力,現如今第一次運用到“實戰”上。
想到這裏,許夏因為些許緊張微微聳起的肩膀,慢慢放下,盡量讓自己做到目光平常而不躲閃,找准所有反光面確定身後是否有尾巴。
就這樣,許夏繞了五六個彎之後,走到了廢棄化工廠門前,找了個樹背後蹲下。
這裏是命案發生現場,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海濤的原因,早早就取證結束,解除封鎖了。
但是畢竟是小地方,執法上可能不是那麼嚴謹,因為警員有時候會嫌麻煩,許多時候和上面交代一聲,大差不差的能偷點懶就偷點懶,所以儘管已經解除封鎖了,可廠外拉着的警戒線還沒有收回去。
有些泛着白光的警戒帶,漆黑的廢棄化工廠,半開的鐵欄杆門,廠牆外的青黃雜草以及偶爾不知道從哪裏發出來的聲音,這些構成的畫面,一般人都不免心虛。
許夏雖然已經見過不少案發現場,已經不是所謂的新兵蛋子了,但是在這環境下心神也不禁提了起來。
緩緩推開鐵欄杆門,許夏並沒有着急踏入廠內,這是作為一個獵手天生的直覺。
雖然這個廢棄化工廠他已經來過一次了,但是此刻他的身份和以前已經不同了。
如果真的要區分開,以前的他,像是一個帶領着團隊狩獵的獵人,面對狡猾的獵物他可以在白天隨心所欲的佈置陷阱,晚上可以伺機蟄伏。
那麼現在的他,更像是一頭覓食的孤狼,再怎麼小心謹慎都不為過。
隨着半拍長短的吱啦聲,許夏的目光也掃向廠內。
與前兩次到來的心態不一樣,這一次的許夏頭次認真審視這個讓他背負通緝的廢棄化工廠。
趁着月光,他看到院內的垃圾已經不見,想是被警察局當作可能物證一併收回去了。
模模糊的還能看見有大概七八個廢棄鐵桶,散落在牆邊,被壓着的雜草從旁邊長出,向來訪者展示着它的頑強。
牆上的窗戶玻璃十不存一,那僅剩的一兩塊殘片掛在窗戶上也搖搖欲墜。
許夏來回打量,審視了兩圈兒,確認安全后準備進入廠內。
穿過廠院內,來到廠房門口,已經盡量讓自己心情平復的許夏,又莫名的緊張起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呼,做了一次深呼吸的許夏,穩而緩慢的推開了最後的那道門,門后的角落裏便是當時他發現蕭如她爸爸屍體的地方。
突然一道黑影閃過,直撲許夏,他來不及多想下意識的把頭一扭,只感覺一陣風從耳邊捎過,等許夏反應過來,扭過身,雙目微眯想看清到底是什麼東西突然襲擊他,隨後不禁啞然一笑。
原來是只黑貓,泛着黃藍色眼睛盯着他,身上黑毛微微豎起,不過三五秒鐘后,抬起前爪舔了舔,順着牆根溜進了散落的廢棄鐵桶中去了。
經過這隻黑貓一嚇,本就有點緊張的許夏出了一身冷汗,隨後反而放鬆了,推開門打開手機的閃光燈。
原本蓋在屍體身上的墨綠色油布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白色勾畫出來的屍體輪廓。
地上的血跡已經變成深褐色的了,許夏蹲在地上,望着血跡發獃。
兇手可以準確的知道他什麼時候到廢棄化工廠,這件事不難理解,因為兇手用他死亡背後的真相做誘餌,很輕鬆就可以操控他到來的時間。
那,蕭如的父親呢?
兇手怎麼控制蕭如父親的行蹤,保證蕭鎮海一定到廢棄化工廠在他之前呢?
第一種,也是最容易的一種,綁架。
可是這裏頭又存在一個問題,面對一個中年男子,想在他清醒的時候不引起別人注意實施綁架的成功率太低,有太多種意外的可能,如果使用藥物不論是外部致暈藥物還是內服藥物,在死後屍檢中一切都有跡可循,許夏自己明白這次碰到的兇手心思之縝密,根本不可能犯這種錯誤。
綁架的類型中,唯有熟人誘騙至偏僻地帶,然後實施綁架才有可能實現這一目的。
第二種,便是和他自己一樣,利用一件事來操控蕭鎮海的行蹤。
這件事會是什麼呢?同樣是親人?不對,如果同樣用親人,蕭如和他哥哥不一樣,蕭如還活着,太容易被揭穿。
不是親人那是什麼?難道是蕭鎮海自己的醜事被兇手要挾?如果是這樣,情況還好一些,
萬一……是最後一種情況,蕭鎮海自己本身也參與了某些……
想到這裏,許夏還沒落下去的冷汗,被夜風一吹,不免覺得脊背發涼,
如果真是這樣,蕭如知道真相么?如果她不知道,那果真是最壞的情況,她怎麼面對已經死去的蕭鎮海?
許夏不敢想,本來已經放鬆的自己,被透過窗框悄然進屋的涼風吹的有些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這事情背後的那無數種令人不敢去想的目的。
今天傍晚出門時本是陰雲朵朵,不見月亮,可此時的陰雲卻不知被哪裏來的風吹走了,卻又變成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
時而變換着的天色與人心一般不可預測,哪怕科技進步到現在,天氣預報不也時靈時不靈的?
透過房頂破敗的石棉瓦照在地上的一束束白色月光,在許夏看來,像極了八九十年代的雪花屏幕電視機。
許夏站了起來,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腿,走進了那片雪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