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結局
“小葉……”
當我懸空之時,耳邊也聽到了源自張強的爆吼,迷茫地睜開視線,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傳來,我一片濃稠的血色掩蓋住了我的視線,我依稀看見了正在奮力殺敵的黃溯,還有癱坐在地的張強,以及獃獃站在他身邊的阿贊吉,每個人瞧向我的視線都是那麼的複雜和不舍。
人生在世,得一知己,已經足夠了!
我舉目看向這渾濁不堪的人世,心中卻莫名有了幾分解脫感,隨即疲憊地閉上了雙眼,與此同時,李道長貼在我身上的符咒也開始燃燒起來,一股狂暴的氣息射入我的小腹,我聽到了龍靈蠱憤怒的叫喚,心中一酸,不禁幽幽一嘆,“小傢伙,別怕,生死不過一瞬間的事,會很快的。”
一股龐大的意識降臨,好似將我的意識扯向了無盡深淵,在那無盡漆黑的空間深處,我瞧見了龍靈蠱,它好像個受到驚嚇的嬰兒,在空間中到處亂竄,李道長的符咒靈力已經覆蓋在它身上,將龍靈蠱的氣息擾得震蕩不休。
而龍靈蠱則瘋狂掙扎着,不然那股靈力裹住自己。
當我的意識也融入這股黑暗之中的時候,龍靈蠱忽然停住了所有掙扎,睜開那雙綠豆似的小眼睛,愣愣地看着我,我也怔怔地看着它,彷彿千百載的對視,它好似明白了我的意圖,在空中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嘰嘰”慘叫,猶豫了好一會兒,似乎想要過來,但是卻最終還是沒有。
我流着眼淚說,“咱爺倆,是時候該說再見了!”
它聽懂了我的話,那雙綠豆似的小眼仁也閃爍出了一點星花,不再掙扎了,仍由那符咒的念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它開始搖晃起來,在空中跳呀、蹦呀,彷彿要說明什麼,但最終,卻沒有選擇靠過來,那雙靈動的眼神死死地定格在我身上,彷彿告別,彷彿不舍。
我心中難受啊,眼淚吧嗒吧嗒地流淌個不停,也跟着哭了,見我落淚,這小東西卻在空中轉呀轉着,跳起了靈活歡快的舞蹈,試圖將我逗樂,卻逼得我流出更多眼淚來。
我實在是捨不得啊……
終於,龍靈蠱不再跳動,符咒的威力徹底作用在它身上,它停下動作,獃獃地望着我,和我一樣平靜地等待死亡。
那一瞬間,彷彿是某種錯覺,我發現龍靈蠱說話了,雖然聽不懂它究竟說了些什麼,卻能體會到其中所蘊含的濃濃不舍,它似乎低低喃呢了一句什麼,我很想靠近它,聽懂這小傢伙究竟在說什麼,可惜意識卻無法自控,只能遠遠地看着。
龍靈蠱切斷了和我之間的聯繫,那一刻,我感到靈魂中彷彿失去了某種不可或缺的東西,內心空落落的,只剩滿腹的辛酸和不舍,龍靈蠱忽地張開嘴,從它口中噴出了一顆晶瑩的、好似指甲大小的東西,在空中遊動着,慢慢覆蓋在我眉心上,並化作一股冰涼的氣息,遊走進了身體。
我感到腦仁很疼,針扎似的疼,一股意識悠悠蕩蕩,竟被強行拽出了這存思的空間,繼而,我感覺身體徑直倒飛了出去,本已衝到血陣中間的我被一股強悍的氣流震飛,遠遠地拋出了四五丈,身體尚未下落,那血陣中卻散發出了一絲微弱的,好似光團一樣的東西,金色氣流持續放大,最終化作一道強悍的氣流,將整個血陣都籠罩了進去。
不……
在面臨生死的那一刻,龍靈蠱毫不猶豫地解除了與我的血脈契約,並將自己投入那洪爐煉獄之中,徹底引爆了自己,當那洶湧的金光化作洶湧澎湃的氣流,瘋狂撞擊在血陣上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龍靈蠱,將永遠從我生命中消失,它犧牲了自己,用來保全我的生命。
轟隆隆!
奔馬一般的疾響聲響徹大地,血陣終於開始崩毀了,首先從內部瓦解,瀰漫出無數蜘蛛網狀的裂紋,然後迅速地鋪開,朝着四面八方席捲。
血陣中張開的裂縫開始癒合,在那法陣中心處則瀰漫出了無數個巨大的漩渦,好似銀河黑洞一般,將所有衝上來的魔怪們紛紛吸扯進去,彷彿一處時空的裂縫,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它……沒了!
我再也感受不到龍靈蠱的氣息,這個曾經無數次和我生死與共,貪吃而又逗比的小東西,竟然在生命的最後,用這樣一種方式離開了我。
我的心在這一瞬間就空了,身子在極速地下墜,重重砸落在一堆屍骸上面,我好想就這樣死去,一輩子也不要睜開眼睛,然而我最終還是活了下來,我傻愣地坐着,看向這遍地的狼藉和無數的屍骸,呼吸着清冷的空氣,渾身止不住地疲憊,彷彿在這一刻就要昏迷過去一般。
“小葉!”身邊再度傳來無數的腳步聲,我卻捨不得將視線移開,血陣瓦解,無數亂雨般的血絲紛飛,一點一滴砸落在已經崩毀的地面,而血陣中那股淡金色的氣流也終於散開,彷彿雲霧般煙消雲散。
它走了,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一整夜的鏖戰,終於落下了帷幕,天邊逐漸泛起了一絲光明,悠悠艷陽灑落在地,瀰漫出金黃色的雲斑,我深吸了一口濁氣,凝視着滿目瘡痍的大地,血戰休止,所有人都無力地跌坐在地上,滿臉慘白地看向這一步,在那滿地的殘骸下,幾個倖存的老頭彼此攙扶着,激動得老淚縱橫,“成了……成了,血陣消失了,人間又能太平……這場浩劫總算平穩地渡過去了……”
是啊,我們成功了,無數人坐在那裏又哭又笑,感慨着生命的寶貴,可不知為何,我這眼淚卻總也停不下來,如那朝露一般,一點一滴,都化作晶瑩的亮珠,灑落在了人骨手鏈上。人骨手鏈中傳來隱隱的哭聲,是那般清脆,還有難以描述的不舍和傷心。
大戰尾聲,滿目蒼夷,阿贊吉走向我,輕輕地對視一眼,彼此都是靜默不言。
我努力抬頭去望天,卻見那散開的雲端深處,一片金燦燦的光輝凝聚着,彷彿一張滑稽的笑臉,驅散人世中的陰霾。
浩劫終於被趕走了,不管是摩門、還是那些深淵狂潮,全部都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我心中空落落的,只感到渾身疲軟,好似被人迎頭打了一棍子,再也支撐不住瀕臨極限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了屍骨堆中。
阿贊吉從後面輕輕架起了我,口中喃呢道,“睡吧,你已經很累了,睡吧……”
我真的很累了,目光迷離地望向他的臉,卻瞧見了初生的朝陽灑落下的一抹徐輝,將整個大地照得一片光明。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