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醒
我開始更多的探索“星光”,追尋那若有若無的聲音。
我觀察了一顆又一顆的“星光”,然後看着它們一點點向“我”靠近,放大,直到它慢慢對“我”產生影響,就像一開始火的炎熱和冰的寒冷,讓我不得不停下來一樣,雖然“我”沒事,但這些感受就足夠讓我煎熬的了。
除了這類能帶來直接感受的,也有極個別特殊的“星光”,在觀察一粒“星光”時,我不知不覺成了一隻像猛獁象的刺岩卡,能跑能跳,經歷了它的成長、生老病死、喜怒哀樂。
直到經歷了它的死亡,我才從中脫離出來,而那粒讓我沉浸在刺岩卡一生的“星光”,已經找不見了,後來我才知道,在觀察這類“星光”的時候,它在接近時像一顆彗星,拖着長長的尾焰,直到最後殆盡。
而經歷過刺岩卡的一生,過去曾無法理解的,現在開始有了很多領會,就好像重新更換了系統一樣,這點變化,就好比光腦中搭載了情感插件,而且沒有通過腦樞來運轉。
這種變化帶來最大的好處便是,我可以思考這些“星光”的來源,然後區分它們帶來的感受,這也讓四周的“星光”對我的影響進一步增強了,簡單來說就是被動的感受變為主動的,而且更加深切。
然後我發現它們帶給我的感受與顏色有關,並且周圍的“星光”如果轉動的話,可以削弱它們對我的影響,所以我開始挑選些不同顏色的“星光”拉近,然後融入到轉動中來。
這樣所有被我觀察的“星光”都被拉進了旋轉中,就彷彿是星系間的運轉,其中“星光”大多炎熱,直到後來我觀察到一粒銀白色“星光”,一直飄渺虛無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而且不需要腦樞就能翻譯,此時的我確實有些不一樣了,我能體會這些聲音中夾帶的……
感情……?
“爺爺,我們這一路上吃不好,住不好,風餐露宿的,急着去王都幹嘛呀!慢點趕路不好嘛!”
這是一個清脆的女聲在抱怨,話語裏抱怨的意味很濃,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人類所說的情感,這很微妙。
雖然還夾雜着其它的聲音,但我還是能夠分辨出,在拍打衣服,折斷樹枝,火燒木頭等一系列聲音中的抱怨。
一陣柴火噼啪聲中,又有蒼老的男音沙啞又語速極慢說:“哎呀,上次在沙恩伯爵宴會上,聽說王都藍月學院就要收魔法學徒,我這不是記得誰整天念叨着要成為魔導師嗎?艾拉,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然後女音含糊說道:“哼,別以為我不知道沙恩伯爵和你在房間裏說了什麼,不就是定滄王召集全國的傀儡師,我和希瑞在窗外全都聽到了!”
“其實沙恩伯爵還說,上個月希瑞為了我們艾拉跟誰決鬥,我就覺得希瑞挺不錯的......”
很快聲音沒了,因為太過在意聲音,會放鬆對“星光”的觀察,而且我覺得偷聽別人說話是種不當的行為,我更多的是沉浸在“星光”的探索中。
就像我之前說的,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我甚至在想,假如我對另一台時光機械人說,我光腦里裝着一片星空,那該一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但這應該是不可能了,我是最後一台時光機械人。
觀察“星光”,使我了解更多“我”的信息。
甚至重新經歷了一遍我們的進攻和失敗,一開始星艦從赤紅星系躍遷進入雅拉星系時,星艦定位就出現了故障,躍遷結束時,整艘星艦便陷入了巨大的星空藤蔓,藤蔓中,是不盡其數的刺岩卡。
按照艦腦事先擬好的作戰方案,數萬台時光機械人被快速分工,我被分到駕駛穿梭機清除藤蔓的的隊伍,這個由上千台穿梭機組成的隊伍,卻在命令下達之後短短几分鐘脫離星艦,成了最後的倖存者。
只因星空藤蔓中除刺岩卡外,還有一個很難描述的人,我只記得她穿着天藍色的衣袍,和月光似的頭髮帶着荊棘似的王冠,相貌卻是朦朧的……
所有的刺岩卡都聽命於她……
她只對着星空揮了揮手,藤蔓便長出巨大的尖刺,扎進了星艦堅硬的艦體中,緊接着破壞了正在運轉的曲軸推進和內部所有重要構件。
甚至艦腦只來得及發出一條讓我們消滅她的至高指令,便與我們失聯。
指令一下,所有的時光機械人打亂了原來的分工,不惜一切代價接近這個女人,我也一樣。
數萬台時光機械人同時射出激光,蔚藍的光線閃爍,是很壯觀的場面,但和數不盡的刺岩卡還有突然出現的巨型隕石相比,相差豈止一星半點。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戰爭,而作為機械人,我們只被動的執行艦腦最後給出的指令。
前赴後繼.....
死而後已.....
當我再次經歷這場戰鬥時,竟意外有些悲傷,也許是因為懂了那些悲傷和意味,即便如此,腦樞的指令是崇高的,哪怕是被摧毀,我們也必須執行。
刺岩卡和女人.....
是人類的敵人......
是我和所有時光機械人.....的敵人.....
我們……
無所畏懼……
所以星艦被摧毀后,即使身體損毀,光腦中依舊傳達着必死也要消滅敵人的命令。
結果上千架穿梭機組成的編隊,神秘女人揮手間便掐滅,一同掐滅的,還有光腦和腦樞的聯繫。
然後失去操縱的穿梭機帶着我,落到了人類從未涉足的雅拉星,直到光腦和腦樞重新連接。
我不知道女人的身份,也不知她如何能夠號令刺岩卡?在星空中是怎樣的存在?
但她一定是我——時光的敵人,只要我還能正常運轉,她便是我一世之敵。
就這樣,我無法得知我的狀態,也無法與外界產生交流,跟着這對爺孫行過了不知多久的旅途,能聽到的,一直是馬車行進的軲轆聲,然後到了他們口中的王都。
中途老人也時常對我進行修理,但從光腦的啟動很快又關閉來看,他的修理技術並不高明。
也許是旅途的枯燥和乏味,而女孩則常常對我說話,而我自然不可能回應她。
這不僅是因為我無法發出聲音,而且,我對老人和女孩的身份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這裏是人類從未涉足的雅拉星,而雅拉人同樣是人類的敵人.......
如果我能看到他們的眼瞳,光腦會告訴我怎麼做,現在我對自身狀態一無所知,更無法接受外界信息,光腦更不可能傳達消滅命令。
我就像獨立在光腦和腦樞之外的存在。
但總的說來,只要我能活着,一切就還有方案可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