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工部內情
沈其音覺得跟孔友直這種人說話沒必要繞圈子，就打算直接提問了。可正在這個時候，前去取餐的肖錦和沈其羽回來了，服務員也拿着孔友直點過的菜品來呈上，一時間杯盤碗碟星羅棋佈，稍微有些混亂。
而沈其音明顯感覺到，在肖錦坐下之後，孔友直顯得拘謹了許多。她心中暗暗猜測，孔友直今天的來意多半還是和肖錦有關。
既然如此倒不如靜觀其變，他自己遲早會把來意表明的。
“怎麼去了這麼久，可是被那些大人們纏上了？”
沈其音笑着對肖錦問道。
“可不是嘛。有些人好奇虞國公府和沈家的關係，有些人則是想探陛下的口風。他們不敢去打擾我爹，便來小爺面前拐外抹角地套話。”
“不止呢……還有張家。你們兩家，他們更好奇。”
一旁的沈其羽忽然開口來了個神吐槽，不過話不多，低着頭不看人，倒也十分符合他現在飾演的角色。
沈其音點點頭道：
“的確，張家和肖家本該勢同水火，此時卻同時出現在宴會上。”沈其音往樓層的另一端望去，“張老大人還和虞國公還相談甚歡，毫無芥蒂的樣子，的確會引人遐想。肖錦，這事你也不用迴避，下次取餐時若有人問起，大可以告訴他們你和詩韻已經盡棄前嫌。也好讓人知道兩家的確和好，眼下帝黨內部並無隱患。”
肖錦盯着沈其音的臉看了好一會，確認她不是在整自己之後，還是選擇相信她在這類事務上的權威。只不過想到每天賴在報社裏的張詩韻，他還是有些不太情願。
“好吧……我知道了。但若是因此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來，你負責跟張詩韻解釋哦！”
“知道了。”
沈其音敷衍着笑了一下，也許她真該找機會跟詩韻聊一聊，看看怎麼幫她收服這塊木頭。
這個時候，也許是見餐桌上的氛圍還算輕鬆，肖國舅似乎出奇的好說話，孔友直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肖國舅，下官聽說虞國公麾下的神機營正要裝備新式的火銃和火炮，不知可有此事啊？”
肖錦對這一問有些措手不及，他和沈其音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回答道：
“此乃軍中事，家父在家中很少提及。不知孔郎中為何會有此問呢？”
孔友直有些靦腆地笑了一下，然後毛遂自薦道：
“是這樣，下官於機械營造上頗有心得，對火銃火炮也有些研究。不管是研製，改良，還是使用過程中的維護，下官自信不會比任何人做得差！所以……能否請虞國公上書陛下，將下官從工部調到神機營？哪怕是借調數月也行啊！”
孔友直打得竟是這個主意？沈其音也不等肖錦的反應了，直接搶過話頭對孔友直說道：
“這種事情怕是不易啊！眼下工部正擔著大任，夏相親自盯着呢。孔郎中大才，即便自己想走，恐怕工部也不願在此時放人吧？”
話說得淡漠，但實際上沈其音的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她想方設法要接觸工部的人就是想物色一個竇靜閣的繼任者，能確保自己離京之後朝廷對火器的研究不會就此停滯。而孔友直應該就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不過人類永遠不會珍惜輕易到手的東西，所以哪怕是一拍即合，沈其音也必須故作為難。而且，她還想知道孔友直如此做的理由，所以這天還是得慢慢聊。
孔友直沒想到回應自己請求的人變成了沈其音，先是楞了一下，然後連忙解釋道：
“正是因為有夏相，我才想要逃離工部啊！近來夏相謀划的那個以軍代工的方案已經接近完成，我對軍中事務不熟，但也知道那群赤佬不是那麼好調動的……”說到這裏，孔友直一愣，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向肖錦道歉，“啊，是下官失言了，請肖國舅見諒！”
用赤佬指代士兵可不是什麼好話，多少有些侮辱性的意味在裏面。文官之間私下裏倒是老用這個詞，可是當著一個將門之子如此說話就很不合適了。
肖錦聽着也有些扎耳朵，不過跟沈其音接觸了這麼久，他也明白火器對軍事的重大意義。所以對孔友直這種有一技之長，能以工強軍的人才，肖錦也是樂得大度。
“無妨，這是私宴，孔郎中也不必這般拘謹，有什麼話敞開說就好了。”
“是，多謝肖國舅大量！”孔友直穩了穩心情，然後繼續說道，“軍中將士是否能服從調度，安於卸甲做工就是個問題。更重要的是，夏相設想的方案工程量太大，作用卻十分有限，甚至可以說是事倍功半，會浪費大量的人力和資材。我知道夏相所想是一勞永逸，可這也太過好高騖遠，不切實際了！一個弄不好，趕上洪水滔天，那是要堤毀人亡的！我可不願摻和到這樣的工程里！”
“可據我所知，貴部尚書林志安不是曾在朝堂上據理力爭，勸說過夏相嗎？難道他改弦更張了？”
沈其音不解地問道。
孔友直則是長嘆一聲道：
“唉！我們林大人又不是什麼硬骨頭，這段時間看夏相行事愈發強硬，他也就不敢再多說什麼了。若是按夏相所言施工也未必就一定會出岔子，只要洪水不大，新堤還是能扛過去的。但眼下反對夏相如此重視的提案，怕不是立刻就要被一群御史追着彈劾，林大人覺得自己扛不過去，就只好閉嘴了。”
沈其音心中冷笑，孔友直的這番話信息量很大嘛。二張和王鶴身上沒大毛病，即使被御史叮得滿頭包也只不過罰俸了事。而林志安這麼怕被御史盯上，很可能是身上有事，有大事！
也正常啊，工部雖然權力不大，但油水很足，最方便貪墨了。林志安估計也沾了一手黑。這人一心虛，也就只能當悶嘴葫蘆了。面對夏伯嚴那不靠譜的水利方案，反對，是眼下的危機十成十；不反對，是未來的隱患七八分。兩瓶毒藥，一瓶急性一瓶慢性，必須挑一瓶喝的時候，林志安選擇了慢性的那瓶。
呵呵，真是大成的好文官啊！
“原來如此。確如孔大人所言，堤壩就和人的心氣一樣，並不是越高越好，人命關天，還是得注重實效。可惜咱們大成的宰相併不明白這個道理，還不如一個五品郎中看得明白。”
哎？
面對常寧縣主的誇讚，孔友直張大了嘴巴：我剛才說的話里有這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