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人間地獄
“阿姨，今天賣的怎麼樣啊？”莫小欣邊說邊坐在阿姨的身邊，順便把手裏的小吃遞給阿姨一份。
“一件沒賣！”雖然什麼也沒賣，但是阿姨一點也不傷心難過，反而笑嘻嘻的看着莫小欣。
“沒事，今天沒賣，明天繼續。先吃飯吧，要不涼了就不好吃了！”
“好！”
倆人打開包裝，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時不時的看着對方微笑一下。
吃完以後，莫小欣把打包盒拿着一起扔到了垃圾桶內，又跑回阿姨的身邊坐了下來。
“小欣，謝謝你每天都來陪着我！”
“阿姨，您別這麼說。其實，我還要謝謝您呢！”
“嗯？謝我什麼呀？謝我每天吃你一份外賣？還是謝我每天都讓你陪我一會兒？”
“哎呀，不是的！”
“呵呵，不逗你了！怎麼看着你今天像有心事一樣？”
“哎！”小欣嘆了口氣，仰起頭看了看星空，然後低下頭，眼神失落的看着自己的腳尖。
“怎麼了？”阿姨看到小欣不開心的樣子，着急的問。
過了半晌，小欣才開口：“阿姨，您找您女兒這麼長時間，有想過放棄嗎？”
阿姨搖了搖頭說：“從來沒有，因為我知道她肯定也在找我。”
“那您覺得這一切值得嗎？”
“值得，怎麼不值得，我得用我的一輩子去找她，去贖罪！”
“找到她以後，您想怎麼辦？”
“如果她過得不好，我就帶她回家；如果她過的好，我就自己回家。”
“為什麼？您不是日思夜想的想跟您女兒一起回家嗎？”
“是啊！可如果她過得很好，我不想她跟着我回來過窮日子。可如果不好，我想用盡全力讓她感受的家的溫暖。這不一樣。”
“那您是怎麼把她丟了的呢？”
“不是我把她丟了。是我丈夫失手傷了人，沒有錢陪給人家，如果不給錢，就要抓他去坐牢。結果他背着我，偷着把孩子抱出去賣了。”阿姨說完傷心的哭了。
“那可以去找回來啊？”
阿姨搖了搖頭說：“還沒等我來得及問，他就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
“他抱着孩子出去賣掉以後，那個人家拿着錢就走了。他或許是賣了孩子傷心，或許是給了錢不用坐牢了開心，便喝的叮嚀大醉，晚上不慎失足掉下了河，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現凍在了河面上。”
阿姨擦了擦眼淚，惡狠狠地說：“這都是報應，該是他拿命還的，就跑不了。可是我做錯了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報應我？”
“阿姨，別傷心了，我相信您女兒一定還活着。”
“希望吧！我只要知道她還活着，我就放心了！”
“對了，阿姨，您以前給我看過她的那張照片能再給我看一下嗎？我拍下來，幫你在網上傳播一下，現在網絡這麼發達，萬一能有線索呢？”
“好，可我今天沒帶在身上，明天晚上我給你拿過來。”
“好！”
“不過，姑娘，我看你也有心事，能跟我說說嗎？”
小欣猶豫了半天，點了點頭。
“阿姨，您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來您這兒坐會嗎？”
阿姨搖了搖頭。
“因為您像一個人！”
“像誰啊？”
“像我的媽媽！”
“她去哪兒了？”
“她已經去世二十一年了！”莫小欣很平靜的說著，好像在講別人的事一樣。
“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得了癌症。”
“好姑娘，不要傷心，人都有生老病死的！”
莫小欣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阿姨，我的母親去世我很傷心，但不是我最傷心的事情。”
“姑娘，把憋在心裏的話，都說出來吧，說出來心裏痛快些。”阿姨摸了摸小欣的手。
莫小欣點了點頭說：“阿姨，今天您就當我的一次聽眾吧！”
“嗯，你說，我會一直聽着的。”阿姨正了正身子，面向莫小欣。
莫小欣嘆了一口氣，開始回想起以前的點點滴滴。
“我媽生病的時候，我並不知道是什麼病，也並不知道這個病會要人命。”
“那個時候，我畢竟還小，才上一年級。”
“就這樣持續了一年的時間，有一天媽媽告訴我，我們要搬新家了，她花了所有積蓄買了一套宿舍樓，我很開心，因為那時候住樓房是一件特別光榮的事。”
“搬到新家，我覺得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像是過年一樣，代表了全新的開始。即便是陽台的風嗖嗖的往屋裏刮，我也不覺得冷。”
“媽媽卻在這之後，一天比一天消瘦。所有人都瞞着我媽媽的事，都沒有告訴我這個病有多麼的厲害。”
“可是忽然有一天晚上十二點多，奶奶把我叫起來，告訴我不要哭。我還天真的問她為什麼？”
“奶奶把我帶到樓道里，告訴我，我媽媽死了！”
“當時，我真的沒有哭，也不傷心，因為我不懂什麼叫死亡。”
“我跟奶奶說，昨天晚上媽媽還讓我削蘋果給她吃了呢，怎麼會死了？死了是什麼意思呢？”
“奶奶說等爸爸回來我們再進屋，我問爸爸去哪了，奶奶說他去通知舅舅和姑姑們了。”
“我哦了一聲，揉了揉還沒太睜開的眼睛。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奶奶是害怕死在床上的媽媽！”
“等爸爸回來以後，才把我帶進屋裏，我站在客廳里，媽媽的卧室門被關了上來，不讓我進去。我說我想進去看看媽媽，央求了半天，才放我進去。”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天的媽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上蓋着毯子，我根本看不見她，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我還是沒有哭出來，只是眼淚一個勁兒的掉落，我恨我的爸爸，為什麼不讓我見媽媽最後一面。可是我不敢問為什麼，我痛恨自己的膽小。”
“直到火化，下葬，我都沒有大哭大鬧，只是眼淚一直流。當媽媽的棺材埋進土裏的時候，我才真正的知道，我沒有媽媽了！”
“而我痛苦的記憶也隨之而來。”
“爸爸把我送回了老家，跟着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從此，我幾個月都見不到他一次。”
“那種寄人籬下，看人眼色行事的日子，讓我更加的自卑、更加的懦弱。我時常偷偷的躲起來哭，如果被爺爺奶奶看到，就會罵我整天就知道哭，所以在家我從來不敢掉眼淚。”
“總覺得這種日子我還能過，直到我的大姑姑回來，我才知道什麼叫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