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無心插柳柳成蔭
青嫂如吞了一隻蒼蠅，臉色相當難看，就算她和老孫頭只做過一夜露水夫妻，可當面聽到老孫頭和鐵大娘糾纏不清的往事，心裏肯定不舒服。
吃醋本是一個女人的天性。
鐵大娘心頭卻如打翻了的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什麼滋味都有。老孫頭說她當時身上插滿了銀針，等於說，她已完完全全暴露在老孫頭的目光之下。就算老孫頭當時是在救她性命，可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種事仍讓她相當難堪。鐵大娘極力控制住情緒，沒有打斷老孫頭的敘述，只為了知道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老孫頭見鐵大娘面無表情，心頭稍寬，他大着膽子說了下去：“三日三夜，沒錯，是三日三夜，我記得清清楚楚。在我的努力下，鐵夫人命不該絕，悠悠醒了過來。可她看到全身一絲不掛插滿銀針，赤條條暴露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便一心想尋死，欲咬舌自盡，幸虧被我及時發現，封住了她的穴位。
“我好言好語勸她，不能這樣不明不明死了。得找到殺死鐵先生的兇手，為鐵先生報仇；得找到王羲之的真跡，還鐵先生一個聲望。於是我編造謊言，騙她我也是御史台御使，是她老公同僚。我當場發誓，救她心切，沒有半分雜念。真的，我當時確實對鐵夫人無有過非分之想。”
青嫂面重似霜，“哼”了一聲。
“鐵夫人可能覺得我的話有幾分道理，便信了我，杜絕了尋死念頭，躲在山洞裏安安心心養病。而我的心裏卻亂了套，我睜開眼睛閉上眼睛都是鐵夫人的......身子，我發現我喜歡上了她，當然這一切都是我見到她白花花的......之後。”
青嫂的臉色越發難看。
老孫頭一吐為快：“我下了決心，回客棧取了王羲之的真跡，交到鐵夫人手中。騙她說我尋到賊人，和他大戰了一場，可惜沒逮住他，讓他跑了，幸好奪回了王羲之的真跡。我說本想上交御史大夫。可轉念一想，還是由鐵夫人送真跡至御史台划算，至少替鐵先生挽回一些聲譽。鐵夫人自是萬分感激，千恩萬謝。
“為體現我和盜賊大戰一場的真實，我在自己的衣服上割了幾刀，一刀就在胸口。鐵夫人一定要察看我的傷勢，我拗不過她，便解下上衣，她一見我胸膛上的蚱蜢刺青，臉一下子紅了，害起羞來。因為她的耳根，綉着一隻一模一樣的蚱蜢。
“我老老實實告訴她，我喜歡她，我已見過了她的身子，我必須對她負責到底。為盟誓，特在胸膛上刺上蚱蜢。她聽說后。走到山洞一角，坐在那裏默不作聲。良久，她才嘆了一口氣，說鐵先生的胸膛上也刺着相同的蚱蜢。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原來，她和鐵先生的定情全因這隻小小的蚱蜢。她倆青梅竹馬，兩少無猜，但一直沒有互訴衷腸。她愛吃嫩嫩的青菜，他就陪她種菜。一日在菜園子澆水，一隻蚱蜢飛到鐵夫人的肩頭，嚇得鐵夫人花容失色，直往鐵先生懷裏鑽。這一鑽，鑽明了心跡，倆人的姻緣就這樣定了下來。為感謝這隻蚱蜢，鐵先生每天將這隻蚱蜢揣在懷裏，後來蚱蜢死了，鐵先生就在胸膛上綉了這隻蚱蜢的外形，鐵夫人也不例外，只不過她綉在耳根上。
“我被他們的故事深深打動。得知鐵夫人愛吃青菜，就在山洞邊開闢了一塊荒地，撒上青菜的種子，很快，地里長出一片綠油油的青苗。青菜成熟早，一大片青菜哪吃得完，她不願看到青菜爛在地里，勸我挑到街上賣，換一些平常要用的日雜來。這是要和我過日子的節奏啊，我喜滋滋地答應下來。”
“二十年前，鐵夫人在我眼裏絕對一個美麗的女人，而我是一個健康強壯的男人。”老孫頭埋頭說著，殊不知一旁的青嫂氣炸了肺。
“幸福轉眼就降臨了，我記得那天晚上春風吹得很溫柔，鐵夫人又那麼成熟細心......我們彼此感覺各自的體溫......”老孫頭似乎已忘記了青嫂的存在，自顧自說下去，“第二天一早，鐵夫人去御史台送王羲之的真跡，我和往日一樣，挑菜上街賣。等我賣菜回來，發現山洞裏多了一根粗壯的鐵扁擔。我開心不已，心想鐵夫人想得真周到。
“我在山洞裏等到天黑，仍不見鐵夫人回來，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是我太意了，鐵夫人去了御史台，肯定會順便說到我。可我這個御使本是信口開河杜撰的，一問便穿幫。我想不明白：鐵夫人為何先趕回山洞，留給我這麼一件得心應手的武器？
我暗暗發誓：扁擔在人在，扁擔亡人亡！我知道鐵夫人一去不復返，於是我金盆洗手，不再當江洋大盜，做了一名菜販，天天穿街過弄，尋找鐵夫人的下落。二十年過去了，我成為一名殺人不眨眼的殺手，鐵夫人也成了鐵大娘，只是想不到鐵大娘已練就一雙降龍伏虎的鐵拳。”老孫頭唏噓不已。
老孫頭盯着鐵大娘，希望鐵大娘給他最後的答案。
鐵大娘繃著臉:“你本是罪魁惡首，我當然痛恨你騙了我。不過你雖是一名大盜，可我仍相信你不是殺死我老公的兇手，要知道老公身上中了整三十六刀。無論如何，我這條命還是你撿回來的。所以經過鐵匠鋪買下鐵扁擔，只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憑感覺就斷定老孫頭不是殺害老公的兇手，也許春風吹得很溫柔的那個晚上給鐵大娘這樣的自信，一個憐香惜玉的男人又怎會是一個窮凶極惡的殺人魔鬼？
老孫頭心頭一曖，眼眶已濕潤。
“我當然不會放過殺害我老公的兇手，當然得將他繩之於法。但我必須學會保護自己，我懇求御史中丞絳端幫我尋找一位拳法高手，我要拜在他門下。”鐵大娘娓娓道來，“我知道只有拳頭才永不會離手。因為我老公就是失去寶劍，赤手空拳被人殺死的，我不想重走他的老路。可惜二十年寒暑的苦練，沒有派上用場，因為我找不到兇手！不過今日我這雙鐵拳總算派上用場了。”
“少林降龍伏虎羅漢拳果然名不虛傳。”貨郎葉先生突然插嘴，“自古以來，降龍伏虎羅漢拳一直都被武林公認為天下無雙的拳法；自古以來，也只有身強體壯的男人才會練就這種鐵拳，想不你年過半百的大娘卻能這套拳法發揮得爐火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