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跳樑小丑
門口突然哚哚哚被人敲了幾下，程夢瑤頭也不抬，大聲說：“請進。”
門口推開，站在外邊的是一名衣冠楚楚的男生，上身一件瓦倫蒂諾牌子的短袖襯衫，吳衛國看過經濟學的書，知道那件衣服價錢比他月薪還要貴。下身一條筆挺的西褲，中間兩條線燙得比鐵軌還直，亮鋥鋥的皮鞋，鞋面比鏡子還光滑。那男生相貌本來也算端正，只是鼻頭一顆碩大的黑痣破壞了整體美感。
“劉建，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說我工作的時候不要打擾我的么？”程夢瑤看起來不大高興。
那名叫劉建的男生剛要笑意盈盈地跨進播音室，突然看到坐在旁邊的吳衛國，表情不禁為之一滯，馬上冷了下來，說：“好啊，還說叫我不要來打擾你，原來偷偷藏了野男人！說，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程夢瑤又氣又惱，還真沒見過這麼胡攪蠻纏的男生，險些將麥克風扔過去，說：“什麼野男人，你不要亂說話！再說話了，我和誰在一起你管得着嗎？我和他什麼關係暫且不論，我和你是什麼關係？我又邀請你來找我嗎？”
吳衛國坐在旁邊十分尷尬，可這時又不能起身告辭。
劉建一張臉漲成紫色，氣歪的黑痣晃來晃去，大聲道：“程夢瑤，我追你這麼久，總得有個表示吧！你不聲不吭找了新男朋友，腳踏兩條船，太不夠意思了！”
程夢瑤說：“我早就拒絕你了，是你自己死纏爛打，干我什麼事？人家這位同學是來找我點歌的，你不要胡亂扯上人家。我還要播音，你快點離開！”
吳衛國聽對話到這裏，事情就基本水落石出了。男的苦追女的，卻總是遭到拒絕，然而屢戰屢敗，從未放棄，今天興緻勃勃前來邀約，不料看到她和另外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腦筋一時接受不了，便大發脾氣，兩人爭吵起來。
他站起身，微微笑道：“同學，對不起，這其實是一場誤會，我與程夢瑤同學並沒有任何關係，事實上我們剛剛才認識。你不認為剛才播放的那首《馬太受難曲》很能引起人們內心的共鳴么？”
他不說還好，一說話，劉建頓時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跟着就爆了，吼道：“共鳴！我共你媽的鳴！你們兩個@才剛剛認識就在播音室里孤男寡女打得火熱，我看是你們起了共鳴吧！”
程夢瑤陰沉着臉說：“劉建，你不要讓我鄙視你。”
“鄙視我？哼哼，我也很鄙視我自己，是你，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劉建突然跳起來揪住吳衛國的衣領，惡狠狠地問：“喂，小兔崽子，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系的？我的妞你也敢泡，沒長眼睛是吧？”
吳衛國縱使胸有萬卷書，可在現實中遭遇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差點不知道如何應付。強迫自己鎮靜下來，攤了攤手，為難地說：“同學，你太激動了，血液循環加快、激素分泌過速，會影響人體身體健康的。我建議你放開我，然後大口呼吸，有助於緩解情緒。”
程夢瑤見劉建似要動手，焦急地說：“你快住手！把氣撒到無辜者身上，算什麼英雄好漢？”
“哼，你根本不喜歡我，我也不稀罕做英雄好漢。”
吳衛國用力掙開拉在自己衣服上的手，也冷冷看着眼前這位男生。並不是說讀書多了就會修身養性，忍常人所不能忍，何況泥菩薩也有三分土性，吳衛國進圖書館第一年，除了《老人與海》、《曠野的呼喚》等暢銷書，也看《教父三部曲》、《紐約黑幫》，信奉的信條是不被別人欺負。
“喲，還敢反抗，知道哥是幹什麼的么？”劉建撇着嘴不屑地說。
這也難怪，一眼看去，吳衛國身高一米七五，體型偏瘦，由於終年不見陽光，皮膚又白又凈，完全一個文弱書生的模樣，似乎電風扇調到四檔以上就能將他吹倒。反觀劉建，身高起碼有一米八，露在袖子外的胳膊即使稱不上發達，至少也結實健壯，兩人面對面站着，從外形上看不在一個檔次。
吳衛國看出對方的挑釁之意，忍着氣說：“我們在這裏爭吵像什麼樣子，難道想讓你心上人看笑話？不管你多威風，始終要給人瞧不起。是男人的就跟我出去找個沒人的地方見個高低。”書里有一萬種對付敵人的辦法，其中包括拳腳對抗，可這是現實，不是寫書。
劉建早已喪失理智，聽到他有挑戰的意思，這還得了？當下胸膛一挺，昂首走出播音室，說：“你主動要求尋死，到時別怪我不客氣，把你打成豬頭是小事，只怕你爹媽認不得你！”
吳衛國跟着出去，盤算着怎麼應付當前的局面。
程夢瑤都不知要說什麼好了，播音還在繼續，而兩個男人要打架，這可怎麼辦？呆在裏面左右為難，卻見兩人蹬蹬蹬下了樓梯。
劉建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口中髒話不絕於耳，不外是你搞了我的妞，我就要搞死你的人這類言辭。
吳衛國落後兩步，也不搭腔，兩人正在樓梯台階中央，他腦子裏莫名其妙冒出小說《一個殺手的明天》的情節片段。殺手戴維斯還沒成為殺手的時候，是一名窮困潦倒的碼頭工人，每天被老闆像狗一樣喝罵，有一天他忍耐不住，終於進行反擊。
吳衛國腦子裏蕩漾着那段對白：“是的，先生，這根本不好玩，我無意於此，可是你要將你卑劣無恥的思想強加給我，這已超出了我容忍的底線。你看到嗎，那是一條癩皮狗，它對任何人沒有威脅，可是如果有人踢它一腳的話，它會毫不猶豫轉過身來咬你一口。現在，我要把我骯髒破爛的皮鞋踏在你高貴的頭顱上，讓你徹底享受痛苦的滋味。”
吳衛國想到這裏，對着劉建的后腰狠狠一腳踹了下去。
這腳突如其來，，根本預料不到，劉建甚至以為身後的懦夫會在樓梯的轉角逃跑，因此毫無防備。腰背受到攻擊，身不由己地朝前俯衝。這可是有高度的樓梯，俯衝之勢怎麼停都停不住，整個人滾落到樓梯間，摔了個極其不雅的大馬趴，磕得面門、手肘處劇烈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