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和狐

郎中和狐

晴時,翻曬藥草

抱狐梳毛

雨時,紅爐煮茶

聽狐念叨

狐有傾城貌,惑世亂天下

失笑,點上她的鼻尖

小白狐又色又笨

正好撿回家暖被窩

――撿白狐的郎中

瓦銚煮春雪,淡香生古瓷。晴窗分乳后,寒夜客來時。

“先生晚上好。”伴隨着風鈴聲響,我端着茶奉在桌上,微笑開口。

“您好。”

他接過茶,不意外地看到桌上的小狐狸,綠眸盈盈,憨態可掬。

窗外下着細雪,綿綿如柳絮,夜燈下的街道格外冷清。

南山先生今日戴了一副金絲邊的眼鏡,圍着一條茶色的圍巾,灰色的大衣格外儒雅。

他取下手套,摘下眼鏡端起了茶。

――夢的分界線――

陽光正好,我把草藥一一曬在架子上,便背起背簍準備去山林深處採藥。

不知何時流傳出山林深處有精怪出沒后,山上便鮮有人來,只是尚殘留有一些獵人留下的陷阱。

至於是什麼精怪?

吶,是一隻狐狸精。

我莞爾失笑,小狐狸全身雪白,一雙綠眸盈盈如秋水,每每入山採藥,便能在一角瞥見白色的身影掠過,每每瞥見,手下心間便有些癢意,想來摸起來,手感是極好的。

但小狐狸靈慧狡黠,又害羞極了,躲得飛快。我窺不見全貌,唯獨對那雙眼睛記憶深刻。

而在那雙眼裏,我看見的是娉婷貌美的女子,似有魔力般,每每入夢。若是她化形,定然會是這般模樣。

隱隱聽見嗚咽的哀鳴聲。

我聞聲而尋,一團白色伏在地上微揚起尖尖的下巴遙遙望來,目光凄哀而委屈,包着淚水,泫然欲泣,後腿腕處鮮血淋漓。

我忙上前扒開那捕獸夾,許是掙扎太過,夾子咬得很深,略微動作她便嗚咽不止,最後昏迷過去。

嚼碎了草藥糊在腿上,又扯了布料包紮,攏入懷裏帶她回家。

小白狐一向是活潑愛鬧的,蜷縮成一團不住輕顫的模樣愈發讓人憐惜。

幾次換藥動作都不由得一輕再輕,可那一團還是不住地輕顫。

“乖,睡一覺就好了。”不由得出聲安慰,又碾了麻藥敷上,睡著了,便不會那麼疼了。

夜晚,吹滅燭火,我悄聲上榻,怕驚動了好不容易入睡的小狐狸,狐狸怕冷,小腦袋下意識便往胸膛上蹭,怕她碰着傷處,輕巧地把她攏在懷中。

小狐狸睡像不老實,許是想着吃食,不一會胸口便被蹭得濕答答的。忍不住悶笑出聲。

一夜好眠。

小狐狸便在這裏安了家,小狐狸很乖,喜歡甜食,動得最多的是山藥糕,吃起來的時候優雅又乖巧。

小狐狸不喜歡窩在房裏,白日我便將她抱在院子裏的榻上曬太陽。

一邊翻曬草藥,一邊看她眯着眼睛愜意的模樣。

不只我人時時偷看,小狐狸的目光落在我的指尖上,灼熱得彷彿能燒出個洞來,我走近,她的眼睛依舊迷糊。

“色狐狸。”手指輕點上她的鼻尖,濕漉漉的,有些涼。

可她盯着鼻尖上的手指又入了迷,噗嗤,可真是個小色狐。

小狐狸藏不住情緒,羞惱時綠眸愈發晶瑩。好吧,不逗她了,心下憐愛,她卻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有些癢。

低呼了一下。

手指上亮晶晶的,忍不住在她眼前輕晃着逗她。有賊心沒賊膽的小色狐,果然晃着尾巴扭過頭去,可愛得緊。

點到為止,伸手為她順毛,雪白的皮毛條順光滑,在陽光下帶着光澤般熠熠生輝。

而那雙眼睛更美。

“可真美。”小狐狸愛聽好聽的話,語落便見着綠眸矜貴又傲嬌地眯了眯,軟綿綿地輕哼了下,漸漸入睡。

也好哄得緊。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狐狸的傷慢慢好轉。

竹屋建在山上,而山上最不缺山果野菜,我對食物向來不挑,獨自一人時從未覺得簡陋,卻憂心小狐狸會不滿,心下忐忑,照料得愈發悉心,只盼她日漸依賴,不舍離去。

今日一早便有人上山請脈,昨日觀天象,今日許是有雨。我帶了傘準備下山,心下糾結是否要將小狐狸帶上,她如今已傷好,竹屋恐怕留不住她。

可臨行前終究是一嘆,看了她一眼便推門離開,門沒上鎖,若是她要離開,大可自行離去。可這般想着,心下愈發苦澀。

正午未至,黑沉沉的濃雲已經遮蔽山顛。不出片刻,瓢潑大雨便來勢洶洶。

白熾的閃電眩人眼目,喑啞的雷鳴彷彿自山腹滾出,雨勢更大,猶如敲響上百面小鼓。

我撐着傘,謝絕了挽留的農家。

雨勢浩大,山路崎嶇,此時並不宜走山路。

可若是,她未離去呢?

待上了山,衣袍已濕了半截,褲腳上更是泥濘,搖頭苦笑間抬頭,便見着女子立在門前,白衣若雪,不染纖塵。

她抬頭與我四目相對,皆是怔然。

“我,”她呢喃出聲,眼眸閃爍。

她手中握着的傘十分眼熟,那雙盈盈綠眸更是璀璨。

是小狐狸。

我開了口,溫和有禮,替她解圍,“姑娘來此避雨?”

“啊?”她慌忙點頭,“嗯。雨太大了,我來避雨。”輕快的說完,臉上帶着鬆了一口氣般的笑意。

噗嗤,當真是可愛。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她素白的長裙。

彎唇輕笑出聲。

引來她疑惑的一眼。

推開門莞爾,“那姑娘隨我進來吧。”

燒了火爐,取下一直溫着的茶,倒了遞給已經落座頗為自來熟的小狐狸,溫聲道,“暖暖身子。”

“謝謝。”她接了茶,道謝禮貌,可那表情卻分明不像感激,而是頗為憤慨還帶着一絲委屈。

小狐狸的心思好猜,是在怪他貪戀美色忘了家中美狐。

又想笑了,低頭喝了一口茶掩飾笑意,“姑娘為何隻身一人獨自上山?”

“啊,我”她先是茫然,后又轉了轉眼睛,說不出的靈動狡黠,“我聽人說山上有白狐出沒,便瞞了家人,偷偷來尋它。”

不錯的理由,又提醒了他家中小白狐。不由得輕笑了,“嗯,有隻白毛狐狸。”

說話間我又遞了一小碟山藥糕。這本是留給她當下午茶的。

她接過,又是道謝,眼圈卻是紅了起來,憤憤地啃着山藥干,一邊偷偷瞪我,不小心卻是嗆了下。

嗯,有佔有欲,如此甚好。

我又倒了杯茶,遞過去。

她喝了茶,咽下山藥干,繼續瞪我。

毛茸茸的尾巴卻是探出了裙擺,在腳邊輕晃。

忍不住撫額,她怎麼這般笨,又這般可愛!

嘴角笑意漸濃,然後笑出了聲音,如珠如玉般好聽。

小狐狸又失了神。

我揩去眼角的笑淚,愈發愉悅。忍不住輕嘆:“色狐狸。”

“狐狸?”她懵懂不解,以為是聽錯了。

“嗯。”我輕笑指了指她的腳下,白色的狐尾盤在腳邊,白得扎眼。

又拿了鏡子來讓她看,鏡子裏的少女明艷動人,一雙綠眸也清亮灼灼。

慢條斯理道:“凡人可不會生一雙這樣的眸。”

她沉默了會兒又仰頭看我:“你不怕我?”

語氣不解之餘帶着鬱悶和失落,那一臉遺憾的表情,莫非想看我“花容失色”?

我輕笑:“為何要怕你?”

她皺眉:“我是妖精。”

我又笑:“嗯,我知道。”話折里常寫書生救狐,狐許以身,共譜佳話。我竟然也撿到這麼一隻美狐。

她愈發不滿,嘟着嘴,從椅子上一躍而下,落地時已不再是女子,而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小狐狸。

皮毛順滑,尾巴高豎,非常輕蔑地瞥了我一眼。

這是向他證明自己是狐狸了。笨得惹人憐愛。

我莞爾,伸手摸上她的鼻尖,安慰:“我知道你是狐狸。”

她又化了人形,眸子亮晶晶地瞪我,“你看清楚了,我是狐狸精。”

我點頭然後問,“那你可會法術?”連化形都能露了尾巴,定然是學藝不精。

果然,她搖頭。

我笑意盎然又問:“那你有銀子嗎?”狐狸定然沒有銀子傍身,自然也付不了葯錢。

她又搖頭“沒。”

如此再好不過。

我眉眼含笑:“那你以身相許如何?”

她還未被這急轉的話題,理順思路:“啊?”

我曉之以情,“我救了你對不對?”

小狐狸點頭,“嗯。”

動之以理:“那你是不是要報恩?”

小狐狸再次點頭,“嗯。”

“可你沒有銀子,又無一技之長。”我聞言嘆氣,悵然道,“只好留下做我媳婦好了。”語畢攤手頗為無賴。

說得輕巧,心下卻緊張得連呼吸都停了。

小狐狸先是茫然,而後恍然,最後才彎了眼睛,“好。”

這個字再動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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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次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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