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終章
一天的時間過去。
姜瑤不吃不喝不睡的坐在王越床邊,沉默不語,一雙眼睛一直盯着王越一動不動。
但是,讓她失望的是,整整一天,王越連一根指頭也沒有動過。
姜流觴不知第幾次走了進來,看見姜瑤如此憔悴的模樣,心中有些不忍。
轉眼間,又是一天過去。
王越還是沒有蘇醒。
“家主,還有最後一天,他再醒不過來,我們真的要殺他了。”
姜流觴端着一碗雞湯,來到了姜瑤的身邊。
“我不許你們任何人動他!”
姜瑤開口。
聲音略微沙啞。
姜流觴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是最後,還是忍了下去。
他又摸了摸王越的脈象。
一切與之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吃點東西吧。”
姜流觴將雞湯,遞了過去。
姜瑤雖然是武道強者,但是,整整兩天不眠不休不語,對精力的消耗是十分巨大,她不吃東西是扛不住的。
姜瑤看見這碗雞湯,忽然想起了她在京陵時,王越一口喝乾了她的雞湯,還把她氣得咬牙切齒的一幕。
端過來喝了幾口,她的眼淚就忍不住的往下落,一滴一滴,掉在湯里,雞湯的醇香之中,便多了幾分苦澀的味道。
見到姜瑤如此傷心,姜流觴轉身剛走到門口,似是想到了什麼,又折返了回來。
“家主,您真的想救他嗎?我有一個辦法,只是……太危險了……”
沒等姜流觴說完,姜瑤的目光,便刷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說!”
姜瑤如同溺水者,抓到了最後一條救命稻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穿越禁地瀑布,尋找姜家秘境。”
“據傳聞,我們姜家曾經有一枚定心珠,有驅散心魔,鎮壓邪道的力量,只是後來,便沒了蹤跡,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枚定心珠,應當就在瀑布后的秘境之中。”
“先前,王先生也曾說過,在瀑布之前,他能感覺到異常的寧靜。”
“只是,這秘境太過玄乎,這麼多年,都沒人能找到入口,說不定,入口早就被毀掉了……”
“我去找!”姜瑤將雞湯一口飲盡,說話間,便要出門。
姜流觴一驚:“家主等一下,這件事,我們得從長計議啊!要不然,我與您一起去!”
“我自己去,你留下來坐鎮姜家,防止易家的人來鬧事。”
“如果一天過去,我還沒回來,你就殺了他吧。”
姜瑤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決定的事,沒人能攔得住。
接下來的時間,姜流觴按照姜瑤囑咐的,留下來守護姜家。
只是,令姜流觴都沒想到,易家並沒有派人來為他們家的易金討個說法,反而誠惶誠恐的遞上了禮品,請求姜家原諒易金的冒犯。
起初,姜流觴還以為有詐。
後來轉念一想,便瞭然了:易家最大的依仗,便是易金攜帶的不化骨了。
現在,不化骨都被殺了,易家就算有再大的怒氣,也得咽回肚子裏去。
除了易家以外,還有人來訪,說是找王越的。
正是王越麾下的魔將。
藏劍感受到了王越的氣息奄奄,便立刻啟程,找了幾天,終於找到了這裏。
聽說他們是王越的人,又得到了證明后,姜流觴便讓他們進到了姜家之內。
隨着藏劍一同前往的,還有蘇凌雪。
她是聽聞了王越可能出事之後,便立刻要跟過來的,見到王越躺在病床上昏死的模樣,蘇凌雪先是定在原地很久,最後,彷彿失去了靈魂一般,差點沒坐在地上。
“對不起,蘇小姐,王先生是為了救我們,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姜流觴慚愧的說道。
聽到姜流觴提及,如果今天過去,他們家主還沒回來,他們就要對王越下殺手時,藏劍馬上虎視眈眈的盯着他們,彷彿隨時都會動手。
蘇凌雪也紅着眼圈,憤怒的叫道:“你們還有良心嗎?你們這是恩將仇報!”
姜流觴只得苦笑。
他也沒有辦法,殺王越是為了救更多的人。
若是他們不動手,等王越被邪魔附體,這裏的所有人都得死。
如果王越還有意識,得知這個處境,想必……也會認同他的做法吧。
“對不起,我只能這麼做,最多今晚,不能再多等了。”
姜流觴低聲道。
“你!”
藏劍大怒。
不過,蘇凌雪卻攔住了他,點頭道:“好,我們聽你的。但是,在今天過完之前,你們不能動他一根手指!”
“蘇小姐……”
藏劍還想說些什麼,但是,蘇凌雪的目光一掃,他便將剩下的話咽了下去。
“你們放心,我們不會對王先生放任不管的,我們家主已經冒着生命危險,去尋找秘境中的至寶,只要她能回來,王越先生就有的救!”
姜流觴解釋道。
“最好如此!”
藏劍目光低垂。
他知道,如果姜流觴要對王越動手,他是攔不住的。姜流觴就算是重傷,那也是武皇級強者!
蘇凌雪則坐在王越的床邊,手指輕輕滑過王越的臉。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觸碰這個男人。
看着王越乾裂的嘴唇,感受着他皮膚上冰涼的溫度,蘇凌雪心頭一陣發酸。
曾經的王越,是如同蘇家守護神一般的存在,不知多少次,王越從死神手中救下了她,甚至,在蘇凌雪的眼裏,王越就像是神一般,彷彿永遠不會倒下。
“王越,你別嚇我。”
“我還有很多話沒和你說,你還答應我陪我去看海的,你都忘了嗎?”
“你睜開眼看看我好嗎……”
等屋內只剩下蘇凌雪一人時,她的眼淚,終於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
泣不成聲。
時間推移,很快,夜幕降臨。
蘇凌雪便一直這樣陪在王越的身邊,直到,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門被推開的瞬間,蘇凌雪也刷的站起身,猛然看向門口的方向……她好怕看見的是姜流觴那張無情的臉。
但是,令她沒想到,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少女。
她生的極美,現在,卻看起來無比虛弱,渾身濕淋淋的,被人攙扶着走了進來。
“快……”
她來不及說話了,顫抖的伸出手。
她的手心裏,是一顆明晃晃的珠子,大概有魚眼那麼大,美麗非凡,彷彿是琉璃與琥珀凝結而成的一般!
“家主,您先休息一下,還來得及!”姜流觴接過定心珠,很快來到了王越的床邊,輕輕將其放入王越嘴中。
定心珠是姜家的至寶,有鎮壓一切邪魔的威力,姜瑤頂着巨大壓力,終於找到了秘境的入口,得到了定心珠以及秘境內的姜家傳承。
等將這一切都收走之後,她便馬不停蹄的朝着王越這裏趕來。
這時的她,幾乎已經要虛脫了,臉上泛着一種不健康的蒼白。
很難想像,她為了找到秘境入口,遭遇了多大的危險。
“好了嗎?他好了嗎?”
然而,姜瑤卻顧不上休息,立刻對姜流觴問道。
姜流觴沉默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定心珠的效果,好像不如從前,應當是被塵封了太久……”
“什麼?”
聽見這話,姜瑤如遭雷擊。
“怎麼會這樣……不對,我記得,典籍上記載過,定心珠好像可以配合女子的鮮血使用,對吧?用我的血澆灌定心珠,看看有沒有用!”
姜瑤急切道。
“是有這種說法,但是,家主你現在不能再失血了,那樣你會死的!”姜流觴急切道,“澆灌定心珠所需要的血液太大,你現在的狀態根本承受不了,而且,一般的血液無法被定心珠融合,您的血液也不一定有用啊!”
“只有這一種方法了,讓開!”
姜瑤咬了咬牙,取出一把小刀,就要割開自己的手腕。
但是姜流觴死死的抓住她的手,令她始終無法行動。
“用我的血吧。”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起。
二人聞聲看去,只見蘇凌雪已經取出一把刀,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她秀眉一蹙,源源不斷的血液,開始順着她的手腕,流入王越的嘴裏。
隨着血液的澆灌,定心珠之中,竟是散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華。
“成功了!”
姜流觴獃獃的說道。
他沒想到,蘇凌雪的血,竟然能夠和定心珠融合!
“我的血,能用嗎……”隨着血液不斷的流出,蘇凌雪的眼前漸漸開始發黑,最後,她一頭倒在了王越的胸膛上。
……
“王越。”
在一片血色的海水之中,本來已經了無生息的王越,耳畔忽然響起一聲呼喚。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
只見眼前的海水,開始漸漸消散。
王越驚愕的發現,他正坐在一片沙灘上。
這時,他的身體之上,爬滿了詭異的漆黑色咒文,如同是被神師封印的惡魔。
我如此醜陋,是誰在呼喚我?
王越張了張嘴,空洞的眼神,看見了前方一道白色的倩影。
她背對王越,望着遠處一起一伏的海浪,唇角噙着微笑。
王越見她輕快的踢掉腳上的高跟鞋,然後彎下腰,將肉色絲襪緩緩脫掉,令冰涼的玉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
這一幕,無比熟悉。
王越覺得,他好像在哪看見過……
王越只覺得,那道背影既熟悉又陌生,他好像記得這是誰,但是,又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的記憶十分凌亂。
他最後,還是掙扎着站起身,踉蹌的朝着那道倩影而去。
“給我滾出去!”
“我馬上就能殺死他了,你給我滾出去!!”
沙灘之外,黑暗之中,一道歇斯底里的聲音尖叫着。很快,一道黑色霧氣化作的骷髏,瘋狂的朝着那道倩影撲去,兇狠的樣子,彷彿是要將她撕成碎片。
但是,當它剛要觸碰到倩影時,一道冰涼的光華,便釋放而出,將它逼退。
如此幾次,它終於帶着怨恨的聲音消失。
這時,王越已經來到了她的近前,清晰的看見了,那道熟悉而陌生的背影。
“你是……”
王越張開嘴,一句話沒有說話,就見她轉過了身。
帶着滿臉的淚水,直接擁抱住了他。
最後,用冰涼的唇瓣,貼住了他的嘴唇。
我記起來了,你的名字。
那一瞬間,王越的眼角,也滑下了一道淚水。
他緩緩的睜開眼,看見了虛弱的姜瑤,急切的藏劍,還有其他姜家眾人……
以及,躺在自己胸膛前,昏死過去的蘇凌雪。
她手腕上,有一道恐怖的傷口。
雖然,姜流觴正在竭盡全力,幫她癒合傷勢,但王越還能看出,這道傷口有多可怕。
“是她的血救了你。”
姜瑤的心,終於能夠放下了。
王越剛想說什麼,猛然間,他側過頭,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姜流觴見狀,剛要去扶他,就見王越又吐出一大口。
王越的樣子很痛苦。
彷彿是要將心臟都要一起吐出來。
但是,他始終用一條胳膊護住蘇凌雪,沒有讓一滴污血,沾到她的身上。
等到王越緩過來時,他嘶啞的說道:“我的境界……”
只到這裏,他便閉上了眼睛。
見王越一動不動,姜瑤嚇了一跳,姜流觴立刻過來摸了摸王越的脈搏。
“家主不必擔心,王先生只是傷勢太重,暫且昏睡了過去,明天就會蘇醒。”
“只是……王先生的境界,怕是要大跌了。”
姜流觴嘆了一口氣。
定心珠徹底驅散了七星浮屠的力量,護住了王越的心脈,王越的魔功自然也被廢除。
得知了這一切,姜瑤點點頭:“這樣也好,修鍊魔功,終究不是正道,以他的造詣,如果想要修行,重回武皇倒也並非沒有可能。”
說完,姜瑤忽然面色一變,跑到了窗口一陣乾嘔。
姜流觴立刻緊跟了出來,問道:“家主,您怎麼樣?”
“不知道。”
姜瑤面色無比古怪。
這已經是好幾次了,她總覺得胃裏有東西,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姜流觴奇怪之下,握住了姜瑤的脈搏,閉上眼睛,細細探測。
“家主……”等姜流觴睜開眼時,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是奇怪。
“怎麼了?”
姜瑤不解的看着姜流觴。
姜流觴憋了半天,最後,道:“恭喜您,是件喜事……”
……
第二天,王越醒了過來,發現這裏已經沒有了蘇凌雪的蹤影。
一問藏劍,才知道,蘇凌雪在昨天晚上,就已經離開了。
“蘇小姐走之前,還讓我轉告給你,她欠你的人情已經還了,讓你以後不要再來找她了。”
藏劍眨了眨眼,道。
王越沉默了一下,然後從床上爬起來,道:“走。”
“幹嘛?”
藏劍一呆。
“笨!”王越白了他一眼,“女人嘛,就是口是心非,她特地讓你轉告我不要去找她,實際上……是要我去找她呀。”
“是嗎!”
藏劍一愣,然後隨着王越一起出門。
姜家眾人,將王越等人送走。
看着王越一行人漸行漸遠的方向,姜流觴對身邊的姜瑤問道:“不告訴他嗎,家主……”
“你別管。”
姜瑤輕輕搖頭。
……
蘇明本來還在為蘇凌雪的事着急。
自從蘇凌雪離開了一趟,帶着一身疲憊歸來,她便整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讓蘇明很是着急。
不過,這一切,直到王越到來,才徹底解決。
那一天,王越進入了蘇凌雪的房間,第二天才走了出來。
第二個月,王越和蘇凌雪訂婚。
旋即,王越重新回到了部隊。
他的境界盡廢,不過,單輪單兵戰鬥能力和軍事素質,他依舊是頂尖。
更何況,他的服役期還沒完畢。
所謂的被開除軍籍,只是計劃里的一環,王越摧毀了送葬者,軍方順藤摸瓜,找到了很多和送葬者有所關聯的家族和勢力,然後,一一將他們覆滅。
這件事終於能夠了解,最大的功勞,自是記在了王越的頭上。
王越回到部隊,軍方給他開了一個表彰大會,期間,有人徵詢過王越的意見,告訴他現在有一個可以去軍校學習,提干成軍官的機會,問他想不想爭取。
王越的回答很簡答:不想。
轉了軍官,就意味着他得再干十幾年才能退伍,emmm……王越等不了那麼久。
畢竟,他現在可不是無牽無掛的人了。
……
“你這一次怎麼才休假半個月?是不是你又在部隊惹下了什麼處分,被領導把假期給扣了?”
火車站大廳,蘇凌雪提着一個行李箱,幽幽念着。
王越大感無辜:“和我沒關係啊,我這次是分批休的,你知道的,我職位比較特殊,不能離開龍牙太久。”
見蘇凌雪還有些不開心,王越又揉了揉她的頭,寬慰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嗎,你再等幾年,等我幹完第三期,我就退伍了。”
“沒關係,我知道,我早就有當軍屬的覺悟了。”蘇凌雪撇了撇嘴。
戀戀不捨的將王越送到專門為他準備好的軍列前,蘇凌雪將行李箱遞給王越,目送王越走進列車,這才離去。
王越當兵已經不是為了錢了,龍牙現在百廢待興,他還不能走。
軍列里空蕩蕩的,王越拖着行李箱,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當他找到了車票上所寫的座位號,卻突然一愣。
只見那裏,坐着另外一個人。
她正舒適的坐在座椅上,翹着白花花的美腿,看着窗外的風景。
“姑娘,你是……”
王越剛想說明這是他的位置,突然,那個人轉過了頭。
被那道美麗的眼神注視上,王越差點沒被嚇得魂飛魄散:“姜姜……”
“看見我,你怎麼比看見鬼還激動?”姜瑤輕佻的掃了他一眼,輕輕在身邊的座位上一拍。
王越馬上聽話的坐下,疑惑的問道:“你是怎麼找到這輛軍列的?”
“這天底下,還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姜瑤反問道。
她已經得到了姜家秘境裏的傳承,實力再次得到了攀升。
至於到了什麼境界,王越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現在已經沒有當初的實力,無法探測姜瑤的具體境界。
“咱們兒子呢?”
王越馬上擠出了一臉笑容。
“是我兒子。”姜瑤糾正道。
王越笑容馬上一僵,然後苦着臉道:“嗯,你兒子怎麼樣了?”
他已經知道了,姜瑤生下了一個孩子。
不過,姜瑤卻不打算和王越結婚,所以,一直都是這般態度,令王越十分無奈。
現在的王越也打不過這個母老虎,肯定要事事都順她的意思來。
“我兒子還好,有流觴前輩照顧着,肯定比你強。”
姜瑤傲然道。
“那是肯定的!”
王越也點頭,頗有一番自豪之情。
看見他這副臭屁的模樣,姜瑤很想一拳砸在他的身上,又怕砸死他,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王越左右看了幾眼,見四周無人,便湊了上去,試探的說:“要不,親一下?我和你都好長時間沒……”
剛說到一半,姜瑤冷冷的掃了過來,王越馬上閉上了嘴。
不過,下一刻,她就閉上了眼睛:“說好,就一下。”
“好好好!”
王越面露喜色,抱住姜瑤便是一吻。
列車啟動,一隻落在上面的蝴蝶,翩翩飛舞。
翅膀一扇,彷彿走過了春夏與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