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妖

小妖，顧名思義，他是個小妖怪，但是不同與其他妖怪的是，小妖並沒有妖力，只有一樣也是落妖取笑的，便是點石成花，呵，最是無用之技。小妖自有記憶起便是流離於街頭巷尾、山林郊外，他不知父是誰亦不知母是誰，只是偶在鄉野山路遇見一鐘鳴漏盡之老妖，迷濛着雙眼感嘆小妖，感嘆小妖之母。彼時的小妖已是十四五歲的半大孩童，眼淚止不住的流，也不知流給的是自己的母親，還是流給自出生起便顛沛流離的自己。

小妖的母親是個純正的樹妖，可偏巧是株合歡樹，合歡啊，愛的如此情深，卻被情人所負，相思相思，相思太苦，一朝產子，撒手人寰。可哪知這情郎只是被天災絆住了腳，一箋決絕之信也是家兄刻意斷情之舉，情郎終是晚了，懷中抱着嗷嗷待哺的幼子，卻是再無緣見那魂飛魄散的愛妻一面，久病未愈，急而氣鬱，只將將撐了三月，便也了了與幼子的父子之緣。

小妖非人，父親族中人士斷不會接濟，卻也非妖，妖族最是看不起這半人半妖之物，只得這老榆樹照養了二三年，卻也不知是哪日被誰擄了去，終是離了那莫鐘山，那生生地。

老榆樹此番是知自己不久已，只為去那故土落葉歸根，能再見小妖也是機緣牽引，末了，將一枚金瓣合歡塞在小妖手中“小妖，你與你母親是頂像的，這合歡是你母親臨去前給我的，可我卻是曉得她的心思的，如今交還與你，也是想轉囑你母親之託，你是合歡妖所生，繼承着一半的合歡心性，只望你將來遇見鍾情之人，萬不能太過上心啊，上心傷心，小妖，切記啊”

“小妖記下了”

老榆樹顫慄着抬手，拭去小妖的眼淚“小妖，緣來緣去，能再見你許是你母親的指引，如今，你也是這般大了，我也要老去了，活着，比什麼都好啊，活着啊！”

老榆樹未再說什麼，步履蹣跚的朝南方而去，漸漸便是看不大清了，再然後，這唯一曉得父母間故事之妖也是消失在餘暉中，再未見。

小妖豆丁點大時在街角乞討，都城畢竟是富庶之地，小妖也是在別人的一塊饅頭，一碗薄粥下長到七八歲大，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何況小妖是個沒爹沒娘的流浪小子，他知曉這乞討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也學着尋常人家在郊外尋了個破敗無人居住的屋子，修修補補也是能成了一個家，沿街乞討時也撿些別人丟棄的鍋碗廚具，也有好心的娘子識得小妖，揀了家中不要的被褥舊衣給小妖，這些人小妖必是磕頭告謝也不為過的，惹得這些娘子更是酸澀哽咽，越加心疼，趁着當家不在也總是塞些好的給小妖。

再大點時小妖不怎麼乞討了，往往寅時便上山砍柴，才十歲大的孩子，又是吃不飽，能有多大的力氣，他只能更早些上山，摸着黑多走幾趟，往往是舊傷未愈新傷再添，馱着比自己高的多的柴火沿街叫賣，有好心的憐惜多給幾個銅錢，也有挑刺的哼哼唧唧，能給上一個子兒都是不容易。

菜市頭也總是能看到小妖，往往蹲着身子拾些菜販丟棄的爛葉菜根，運氣好時，能撿到一塊壞了不多時的臭肉，也讓小妖開心萬分，那點子葷腥也是幾月才能沾上一次。如此，也直到了遇見老榆樹，說是不想自己的父母，那定是假的，遇見路上那些個母親牽着父親抱着的孩童，只自己是沒爹教娘養的，偷偷落淚那是常有的事。說是不怨恨自己的父母，那也是假的，現今這國家，人妖共存，可也是彼此互不干擾，可總有些人與妖抵不住那些個情啊愛啊的，攪在一起得了個人妖混子，可這種半人半妖之物卻是最被人唾棄的，何況小妖還是個沒妖力的，石子牛糞從小就沒少被扔，那時小妖是恨的，為何父母將自己生下卻不教養自己，任自己遭人打罵流浪，孤獨的存活着，可哭着想着恨着，也就到了這番年紀，也學會了不去思不去想，獨獨的活着。

老榆樹離去后，小妖想了許多，可思來想去又能如何，生生之人早已西去不知何處，自己又是個異類，也只這樣日復一日的活着就好吧，可誰想這念頭還未踏實兩個時辰，門口就掉了個渾身是傷的血人，攪了小妖的平靜的日子，此後更也擾了小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