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茶樓險象
八仙山上開滿了瓊花,潔白如玉,遠望如飛雲繚繞。雲槿站在一塊大山石上,眺望四周,花樹繁茂,香風陣陣。
那瓊花實在是好看,雲槿顧不得害怕了,折了幾支拿在手裏把玩。這麼美的地方還有這麼美的花,實在不該和那些驚悚血腥之事相連。
秦暄明坐在旁邊的大石上若有所思,雲槿叫了他兩遍他才回過神來。雲槿跳上他坐着的石塊上,問道,“暄明,我們是要幫沈捕頭他們查案嗎?”
秦暄明拉她坐下,溫言道,“當心跌了。”雲槿這才和他並肩坐下,只聽他講道,“前兩日得了一些線索,這些事情怕不簡單。如果我們要在柴郡再滯留幾日,雲兒會不會覺得我是故意的?”
雲槿很寬心,笑道,“你說要送我去青城的,我就一定能去到!只要你不後悔,我就不急。”
“若我後悔了呢?”秦暄明覺得自己不能太無私,將自己最心愛的女子拱手相讓他人,他其實一百個不樂意,一萬個不願意。
雲槿朗聲道,“後悔可以,但你不能食言,你可是君子。”
“做君子最是累人!”雲槿可不管他累不累人,她是賴定他了,君子答應的事情就要做到。
兩人在山下又兜轉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和秦暄明在一起,雲槿心情舒暢多了,也不怕山上的土匪鬼怪了,也不着急去青城了,之前的憂心、苦悶和委屈煙消雲散了大半。
馬兒識得路,送夏螢到了城中就自動折回來尋主人。雲槿伸手摸了摸它,它極其溫順地蹭了蹭雲槿。
雲槿很開心,問道,“這馬真乖,它有名字嗎?”
“這是北戎的馬,它叫思南。”秦暄明抱了雲槿上馬,兩人不緊不慢地趕回城中去。雲槿奇怪道,“為什麼叫這麼名字?”
秦暄明輕笑,“因為在北邊,所以思念南方。”雲槿聽出了他話里的玩笑意思,說道,“哦——你騙我的對不對,它沒有名字,那我給它取個名字吧!叫什麼好呢?馬兒,馬兒,你怎麼這麼乖呢,該給你取個什麼名字好聽呢?又怕你不喜歡我給你想的名字……”
秦暄明聽着她跟馬兒說笑,心情大好,馳馬林中,美人在懷,這才是人生美事。
兩人到城中時,已是傍晚了。馬兒在一家酒樓停下,兩人下了馬進到裏面,很快就看到了夏螢。夏螢一個人在喝酒,看到兩人來了,說道,“正好,有人替我結賬了。”
雲槿問道,“你沒找到沈樂嗎?”夏螢凄然道,“沒找到他我就不會這麼不開心了!”雲槿搖頭,將行李中夏螢的東西取出來還她,夏螢道謝。
秦暄明又向店家要了些酒菜來,三人坐下吃飯說話。夏螢說她得到消息,往返於西川和東齊的珠寶商此刻就在柴郡,就告知沈樂去查。兩人意見不合,就又吵了幾句。
夏螢嘆道,“沈樂他就是個木頭腦袋,做事忒規矩了些!怎麼都不肯聽我的,非要面對面地去見那些個西川客商,那個人豈是好相與的?我看他除了打草驚蛇,什麼也問不到!”雲槿道,“沈大哥為人做事磊落,他也許是想通過這些客商得到更多消息,有意當面結識。”
夏螢拍桌道,“無商不奸!他怎麼知道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我只是想幫他忙,就說我心術不正,又嫌棄我添亂,那個朱小姐好,從不舔亂,閑在家做做靴子就行了!”
秦暄明也在場,夏螢意識到自己失言,忙賠笑道,“讓秦公子見笑了。”秦暄明道,“夏姑娘口直心快,是個爽快人,難不成我們在飯桌上閑聊還要謹言慎行,像老學究一樣句句克己復禮,那也太無趣了。”
“正是!秦公子,我敬你一杯,祝你和小雲子…..那個,反正就是……”雲槿不讓說,夏螢只得咽下了嘴邊的話,干飲了酒。
秦暄明問道,“他們約在哪裏見面?”
“明日上午在茶樓見面。”
晚上夏螢不睡覺,忙着找衣服帽子之類的,又說要找防身打架用的刀劍,雲槿坐在床上瞧着她忙活兒。
夏螢拿了兩件男裝出來,對雲槿道,“明日我們扮成秦公子身邊的小廝。”雲槿問為何,夏螢只說改頭換面好辦事,畢竟她是臉皮薄的姑娘家。
雲槿笑道,“明日見了沈大哥,你可不要再跟他吵了,他心裏有你的。”夏螢洗了手,坐到床上來,悠然道,“他心裏有沒有我,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對你情深義重,想好什麼時候跟他回去了嗎?”
雲槿薄嗔道,“好好地說你的事情,怎麼又來取笑我?”夏螢道,“我怎麼取笑你了?我說的是實話,你早早跟秦公子回去,你們郎才女貌的,恩愛和美,白頭到老,再好也沒有了。不過,你得讓秦公子先幫幫沈樂,我看得出他是個極聰明能幹的人。”
雲槿躺下睡覺不理她,心裏糾結不安,夢也斷斷續續的,一會兒是鳴飛,一會兒是秦暄明,總也不安寧。
次日,沈樂着便裝進茶樓見人,三人等他上了樓,找老闆要了隔間,只是聽了半天也聽不清他們的對話。捅破紙窗,裏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夏螢顯得有些緊張,秦暄明問道,“夏姑娘,裏面那位你認識?”夏螢不置可否。
那客商四十歲左右的年紀,雙目如炬,體型健碩,不像商人像是習武之人。
雲槿悄聲問道,“他們怎麼說了這麼久?”秦暄明猜測道,“他們要出城,自然要求沈捕頭放行。但瞧他們神色,似乎還談了別的,古怪得很。”
夏螢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又過了一會兒,沈樂起身走了出去,他似乎生氣了,連告辭的客套話都沒有。三人出去跟上,沈樂察覺有人跟着,他並不認識秦暄明,以為是那客商要為難他。他故意轉角,三人跟着轉時,不妨被沈樂出手攔下,秦暄明反應快擋開了他的拳頭。
夏螢俏聲道,“是我們!”沈樂這才罷手,皺眉道,“你又胡鬧!”
“胡鬧不胡鬧的再說吧,反正我就說他不是好人!你以為他們非你放行才能出城嗎?他們可狡猾的很,這裏不宜久待,我們先走吧!”
四人從三樓下到二樓時,二樓不見一個人影了,秦暄明道,“不好,我們走不了了!”他話音剛落,四處便出來七八個打手,將四人圈在中間。
那客商也下樓來,對沈樂笑道,“沈大捕頭,話還沒講完,怎麼急着走?”
“你既早知我身份,就也該知道我沈某人的脾氣。”
夏螢拉低了帽子,躲到幾人身後,偷偷扯了扯秦暄明的衣袖道,“秦公子,待會兒要是打起來,你可得護着我點兒,別讓我再被人給捉去了。作為報答,我會幫你勸小雲子的,青城那個到現在都不露面,準兒沒戲!”
這幾日他在雲槿身邊,暗衛都被派出去了,秦暄明心裏還在琢磨怎麼應付,但聽到夏螢這幾句言語,覺得好笑,就回答道,“如此多謝夏姑娘成全了!”夏螢道“好說好說!”兩人這幾句對答聲若細蚊,連雲槿也沒聽清。
那客商聲音洪亮,步伐穩重,秦暄明料定他是個高手,卻不知他究竟有何事為難沈樂。
“到柴郡多日,一直想結識沈捕頭。沈捕頭既親來會見,何必自稱生意人,如果沈捕頭願意結交,像你手裏的那幾顆珠子,上等貨色,你要多少有多少。”
秦暄明道,“不知這位爺怎麼稱呼?在下蘇存,是府衙的文書師爺,我們沈捕頭年輕氣盛,做不得主,凡事得問過我們知府大人才行。”
那客商的目光落到秦暄明身上,他的眼神實在不善,雲槿低下頭去,只聽他道,“小師爺生得俊俏,人也風流,既是和沈捕頭前來議事的,怎麼還帶兩個姑娘?”
二女身量纖細,站在前面的雲槿容顏娟好,絕非男子,明眼人一眼就能識破。秦暄明站到雲槿前面笑道,“奉茶的丫頭罷了,既是事情還沒談好,讓她們下去再奉些茶點上來,我們接着再議。”
“師爺是個識時務的,如此甚好,沈捕頭,請吧。”
夏螢心急,拉住沈樂道,“不可再去了,他是個心狠手辣的,你鬥不過他的!”
她這一句落到了那客商的耳朵里,商人眼神犀利,即便夏螢扮成男裝,她一出聲,那人就認出她來。
“夏螢—”
夏螢聞聲打一哆嗦,除了秦暄明,雲槿和沈樂都一驚,這人竟認識夏螢。
“螢兒,別躲了,不就是打碎了一面翡翠屏風,舅舅還能吃了你不成!”
夏螢高聲駁道,“什麼舅舅?我外祖父只生了我娘一個,我娘又只生了我一個,我可沒什麼舅舅、兄弟姐妹的!”
眾人聽明白了,這個人是夏螢繼母的兄弟。這客商是夏夫人張氏的兄長張紘,夏螢前幾日聽到那四個人說什麼“舅老爺在西川發了大財”,又說要綁她去和舅老爺的侄子成婚,她很快想到和那幾起命案有關的西川珠寶來。張氏兄妹靠夏家的珠寶生意發家,整個都江也只有張紘這個不怕死的敢去西川偷運珠寶回來販賣。
那四人被沈樂堵在城裏,本就打算去投奔張紘。夏螢得知張紘行蹤,就告知沈樂,要他想辦法審問張紘,哪知那麼多好辦法不用,沈樂偏偏把自己送上門來。
既見夏螢,張紘已起殺心,對沈樂道,“沈大人,我這外甥女最是頑劣,眼看她的婚期將近,她母親也管不了她,還是我這個做舅舅的還是帶她回都江吧。”
他一擺手,那七八個打手便上來抓夏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