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君陶

chapter 1 君陶

我回國的這件事,只有爹媽和宋宜秋知道。

與大連這座城市久別重逢,風裏的海鹽氣味顯得十分濃烈,空氣的潮濕也讓我不適應,然而在我生命中的前十八年,我卻對這種味道毫無察覺。

難道這就是矯情的鄉愁?

爹娘去了新品發佈會,公司上新了最新的一系列新的產品,那麼來接我的大概是宋宜秋。

我在機場外面點了一支煙,算是打了個卡,然後坐在了行李箱上。

或許沒人來接我,但我回家這事也不算着急。

“桃子!”

我沒有回頭。

“桃子,你丫回頭看我一眼!”

我笑起來,要的就是這種默契。

我轉過頭看着遠處宋宜秋那張老臉,心裏溫暖的厲害。

遠方的夕陽顯得十分慘淡稀薄,幾十年前大連這座城市忽然富裕起來,高樓大廈拔地而起,也只有在機場才能看到這麼乾淨的夕陽了。

“你丫不開機?”宋宜秋質問着我,給我一記重拳,我馬上裝成疼得站不起來的樣子。

“想死你了。”我忽然抱住宋宜秋,這句話我是發自內心的。

宋宜秋沉默了一會兒,也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也是,但是咱倆覥着兩張老臉說這話,你不害臊嗎?”

我竟無言以對。

我樂呵呵地跟在宋宜秋的屁股後面,她如同老母親一樣幫我提着行李箱。

“君陶,你今年三十了。”

一旦宋宜秋叫我“君陶”或者是“沈君陶”,就代表她要與我促膝長談了。

有國內航班陸續降落,來往的人群忽然複雜起來,我吸了吸鼻子,大連應該是剛入秋,晚上的溫度已經有些涼了。

“看,大灰機!”

我捏着嗓子嗲嗲地喊了一聲,宋宜秋馬上換成一副噁心死了的表情。

“走,擼串兒!”宋宜秋把我的行李抬上了後備箱,然後我塞進了副駕駛。

燒烤雖然並不衛生健康,但是肯定比在非洲啃的壓縮餅乾好吃多了。

“這次去非洲吃沒吃到蠍子蜈蚣?”宋宜秋眉飛色舞地開着車,在描繪自己生活如何瀟洒的同時還不忘寒磣我。

“托你的福,吃了兩次。”我閉着眼睛假寐,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復着她的話。

宋宜秋來了勁兒,“喜聞樂見啊,味道怎麼樣?”

“托你的福,吃起來有種炸肉的口感。”

她似乎又被我噁心到了,安靜了片刻。

我開口打破沉默,“這次回來老子就能評上副教授了,工資待遇漲了一大截。”

“別別別富二代,我更想知道你什麼時候繼承你的萬貫家業。”

我再次無言以對,只能看看風景。

大連還是老樣子,即使有細微的變化,我也只是默默地看了看,沒有發出任何驚呼。

我們從高樓大夏走到鬧市小巷,在大排檔前面停了車。

我還是低估了宋宜秋。

真正讓我無言以對的是,我的前夫程以山坐在大排檔的巨大遮陽傘里等着我們。

“橙子!”宋宜秋向程以山擺了擺手,我已經披上了宋宜秋後備箱的備用外套,不知道是她身材發福還是我身量清減,這外套居然有些寬鬆。

我尷尬的不知道手腳如何擺放。

程以山穿着白色的T恤,坐下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他領口的油漬和湯汁,看來他與李唯西再婚也沒過得多幸福。

也怪我當時年少輕狂草率決定,沒能對得起他。

趁着程以山去點了菜的功夫,宋宜秋一邊使者眼色一邊問我,“我這局安排的怎麼樣?”

藉著華燈初上的功夫,我仔細地看了看宋宜秋的臉,哈哈大笑起來。

我們果然都不年輕了。

“你怎麼沒把老子初戀情人也叫來?這樣更圓滿。”我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聽說他的文化公司今年也上線了,也算是青年才俊一個,估計也不稀罕跟咱們來大排檔吃飯了。”

我倒啤酒的手頓了一下。

老娘當年的眼光真不錯,看來他儼然從少女殺手發展成了大眾情人。

宋宜秋接着嘮嘮叨叨,“唉,我說,就算你和程以山有那麼一段往事不堪回首,但是這麼好的朋友你去哪挑?咱們三個可是從初一鬼混到大四畢業,是,他是讓你沒面子,你就不能寬容點...”

我拍了拍宋宜秋的手,示意她閉嘴,程以山快過來了。

我又向她點了點頭表示心裏有數,不會表現的太僵硬,宋宜秋才放心地剝起了花生和毛豆。

但是氣氛還是尷尬的沉默了。

“去非洲待了半年,還順利吧?”程以山問我。

“挺好的,”我大口大口地吃着東西來緩解尷尬,“一姐和珥姐呢?”

有來有往,這樣的話應該就沒那麼尷尬了。

“啊,挺好的,在家帶孩子呢,囡囡今年小升初了。”

當年我一個不小心把程以山和李唯西捉姦在床的時候,他的兩個姐姐不斷地向我道歉,以為我真的受到了心靈的一萬點暴擊,生怕我會想不開痛哭流涕,我是真心實意地想打聽她們的近況。

畢竟對於我與程以山的婚姻,不論這個惡果怪誰,但是這段孽緣的開始,我心中有愧。

我很喜歡程以山的家,準確來說是家庭成員,包括他的父母。

他的爸媽就像我沒有正形的老爹老娘一樣,這一切總能讓我放鬆下來。

程以一,程以珥,程以山。

乘以一,乘以二,乘以三。

最先開始程以山告訴我他們姐弟三個名字暗藏玄機的時候我笑了很久,後來很久以後我才知道當時的狂笑是出於自己作為獨生子女的羨慕罷了。

不過程以山的老爹真的是個數學教授,而我也快成為一個假模假式的副教授了。

我一仰頭把杯子裏的冰鎮啤酒喝了個乾淨,宋宜秋用她剛剛吃完小龍蝦的臟手拍了拍我。

“還這麼喝呢?”宋宜秋明顯有點喝大了,剛剛我與程以山沒說話的那一段時間裏,她一個人敬天敬地敬空氣,現在說話開始變得慢條斯理起來,“桃子,你可不年輕了。”

我狠狠地哀怨起來。

在回國的航班起飛之前,我在機場的衛生間親眼看見自己眼尾的兩道褶子。

過了十月的最後一天,我就三十歲了。

我是個十分戀家的人,但是十年光景,我天南海北,也沒有像此刻一樣腳踏實地在大連這片土地的情景。

我在異國他鄉中老去了。

我不再年輕,我不能再像十六歲的姑娘一樣放肆瀟洒,不能再瘋狂地追逐一個人哪怕愛而不得。

或許我該同意老教授的留校任課邀請,我的體能已經開始走了下坡路,或許那些帶領考古研究隊伍出入沙漠的任務,已經不適合我了。

這真的太讓人悲傷了。

等我緩過神來,一箱啤酒僅僅剩下了兩瓶。

因為我們三個都喝了不少酒,宋宜秋索性把車鑰匙扔在老闆娘手裏,等着她過會兒抽空送我們回家。

我們靠在路邊嬉皮笑臉,宋宜秋醉的歪歪斜斜,我雖然保持着清醒,但是腦袋缺氧似的疼。

因為喝多了,我開始沒那麼介意與程以山說話了。

“囡囡成績怎麼樣?”我拿着老闆娘給的酸奶,身上還裹着宋宜秋的外套。

“就那樣,淘氣死了,估計到了初中跟你一個熊樣。”程以山喝酒上頭,臉紅成了猴屁股。

我又與他寒暄了兩句,然後就自己一個人望天發獃,程以山依舊靠着家裏的房產做着房東,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我與他的話題實在越來越少。

估計是前兩天下過雨,街邊的水窪十分豐滿充盈,我看了看自己的倒影,順便找找眼角的兩道褶子。

就在我蹲着發獃的時候,一輛車擦邊路過,迸起的水花嚇了我一個激靈,我慌忙躲開,車卻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喲,賓利?”看這品味應該不是個會罵一句“你找死啊”的主兒。

差點崩了我一身水難道還有賠償?

酒勁上了頭,我也開始歪歪斜斜起來,回頭看了一眼宋宜秋,她和程以山竟然互相靠着睡著了。

看來我能自己昧下這筆補償費了。

眼前模糊起來,我開始覺得頭暈眼花。

“沒事,不用道歉啊,走吧走吧。”我搖頭晃腦地向著他的方向擺擺手。

眼前模糊的人影卻徑直向我走過來。

“沈君陶。”

我好像幻聽了。

估計是青島啤酒的酒勁兒變大了,也可能是我太久沒有喝酒,我聽到了“那個人”的聲音。

我這輩子最不想再提的人。

“沈君陶。”

這回是真幻聽了。

他就好像真真切切站在我眼前似的,我伸出手探了探,摸到了一塊舒適的布料。

“顧鳴謙?”我小聲嘟噥了一句。

“把我褲子放下來,你還能站起來嗎?”

喲,這腔調氣場,十年未見,從冰山校草進化成了霸道總裁?

我抬頭。

顧鳴謙居然沒有雙下巴。

但是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

我真的見到了我最不想再見的人。

且不說我蓬頭垢面在非洲曬得皮膚黝黑,衣服也沒能來得及換,就憑我落魄到和前夫嬉皮笑臉蹲在路邊吃大排檔這事,這幅尊容見前任未免有些失了氣場。

我飛快地站了起來,表示老娘棒着呢,顧鳴謙拉住了我的手腕。

“沈君陶。”

他又叫了我的名字。

然而此時我的手腳已經不聽指揮,我只能點上一根煙表示我很社會,煙剛到嘴邊就被打掉了。

真火大。

“我說你真以為自個兒成了霸道總裁了?”

我也開始和宋宜秋一樣大着舌頭地說話,此地不宜久留,我還是先走為妙。

我把宋宜秋的外套扔在她身上,順走了程以山僅有的打火機,搖頭晃腦地準備回家。

“沈君陶你去哪兒?”顧鳴謙喊了一句。

我擺了擺手,沒有理會顧鳴謙,畢竟在大連生活過那麼多年,應該也不會找不到家吧。

東西南北似乎都變成了同一個方向,身邊嬉皮笑臉的人群也變得光怪陸離起來,我加快了歪歪斜斜的腳步,因為我現在十分想家。

後背卻再次被溫暖籠罩住。

“沈君陶,我送你回家。”

我聞到外套上的男士香水味,騷包顧鳴謙,大晚上出門還把自己搞這麼香。

不過與我無關了。

“滾。”

我像是小孩子鬧脾氣一般,再次見到顧鳴謙的時候竟然這幅熊樣。

我不是沒幻想過與顧鳴謙再次相逢的場景,但是起碼不應該是現在這樣。

大哥我都快三十多了還喝成這副小地痞的模樣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體面嗎?

也對,我與顧鳴謙糾纏了那麼多年,我始終缺的也就是那點體面。

“顧鳴謙?”我叫了叫他。

“嗯?”他就這麼托着我的後背,好像我隨時都有可能摔倒。

“送我回家。”

“好。”

我把頭找個舒適的角度歪了過去,徹底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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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冰山校草到霸道總裁進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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