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青山不在
所以，秦壽便再次鼓起勇氣問道：“孩兒心頭一直有個疑惑，為何別人有娘我沒有，現在孩兒長大了，請父親如實相告。”
秦三爺怔了怔，剛才情緒激動，好似什麼說漏了嘴。
可看秦壽的樣子，瞞不過去了，而且孩子這麼大的出息，不僅拜入靈獸宗成為正式弟子，還考核第一，有些事情，是該讓他知道了。
秦三爺神情愴然，端過茶杯，也不管燙不燙，狠狠飲了一口，這才悠悠道來：“千錯萬錯，都怨我……”
大概二十年前，那時候的秦三爺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為人豪爽仗義，闖蕩江湖期間，便結識了一個叫做明玉的女子，二人越聊越投緣，一段時間相處后，就定下了終身大事。
秦三爺便問明玉家鄉，準備上門下聘禮，可明玉說她自幼闖蕩江湖，家中無父無母，婚姻大事，自己便可做主。
秦三爺也沒多想，就帶着明玉回了冷雲鎮，明玉精明能幹，言談舉止又頗為大方，秦老爺子便答應了這門婚事。
熱熱鬧鬧的辦了酒，時間一晃，小孩便出世了。起名這裏有件趣事，當時家裏正好來了個秦爺爺的朋友，是個道門中人，掐掐算算一通，說這孩子很可能命格不長，起名的時候得注意一下。
秦爺爺迷信，一拍腦門，就給起了個壽字，取健康長壽之意。
當時覺得這個名字還不錯，可久而久之，秦壽秦壽的叫，聽久了就變成禽獸了。
扯得遠了，重回主題，一家子本該這麼平平安安的渡過一生，可有一天，忽然來了幾個黑衣斗篷的強大女修士，說要帶走明玉。
明玉覺得瞞不住了，這才如實相告，原來，她是天嵐宗聖女，忍不住宗門清苦，偷偷跑下山，認識了秦三爺，又不顧宗門禁令，結婚生子。
若是這天嵐宗只是小門小派，秦家或許還有能力與之斡旋，可天嵐宗在西極域也是有名有號的，雖比不得靈獸宗那般恐怖，卻也不是冷雲秦家可以指手畫腳。
天嵐宗來要人，不得不給，而且秦家也會被遷怒，但明玉以死作保，這才讓秦家存活下來。
從此，這對夫妻再也不能相見，秦家因為得罪了天嵐宗，雖沒有滅門，也遭到打壓，本就衰敗的家族，越發上不得檯面了。
秦三爺為此深受打擊，變得畏首畏尾，膽小怕事起來。
這其中有個疑惑，玄玄大陸，廣袤無垠，而冷雲鎮這麼個小地方，秦家又毫無名氣，天嵐宗是如何找上門來的？
原來，秦家的宿敵，也就是冷雲顧家，曾因為一些生意，到過天嵐宗，機緣巧合，見過天嵐宗聖女一面，而秦家三爺娶妻，顧家就認了出來，便向天嵐宗通風報信，點燃了這導火索。
回到現在，秦壽聽完了父親的敘述，滿目怒火，對於天嵐宗不是最恨的，人家門規在那兒，而且並無傷害秦家家人的行為，算是仁至義盡。最恨的是那顧家，總是背後捅刀子，不僅拆散了父母，讓秦壽從小就沒了娘，時隔多年，又在家族挑撥是非，欺到秦壽頭上。
“爹，既然爺爺吩咐把我捆回去，那我還是回去一趟吧。”秦壽盡量平復自己的情緒，但他的語氣中掩飾不住殺機。
秦三爺怔了怔：“既然你沒有辱沒家門，就不用回去了。”
其實打從明玉被天嵐宗抓走，秦家遭劫，家裏便把所有怨氣都撒在了秦三爺頭上，這些年來，秦三爺父子在族裏備受白眼，比如秦壽十六歲才練氣一階，也是因為家主爺爺偏心，基本沒有用資源來培養過。
現在秦壽是靈獸宗正式弟子，又到了練氣八階修為，他執意回去，一為父親撐腰，二為找顧家要個說法。
他這個人，很少有隔夜的仇，因為有仇就一定要報。
“父親不必再說，孩兒自有打算，這就去向宗里請辭。”秦壽說完，轉身即走。
知子莫若父，秦三爺明白了兒子的具體打算，又是抹了抹幾把老淚，看着手中腰牌，痴痴道：“明玉，你生了個好兒子。”
……
因為虎祖外出執行任務，秦壽不必每日伺候，料來請假不難，而虎祖這塊，主要由八長老負責，秦壽便直接來到葯堂。
“八長老，弟子家中有些急事，需要回去一趟，還望恩准。”秦壽恭敬一禮。
八長老本來正在核對藥材什麼的，看見秦壽，當即放下手中活計，關切道：“哦？家裏出了什麼事？”
八長老是個較真的人，雖說掌門下令各論各的，但八長老心裏硬是把秦壽放到老祖同等位置上的，作為晚輩，自該關心長輩啊。
秦壽則以為八長老是例行詢問，猶豫片刻：“爺爺病了。”
秦壽是有多不喜歡爺爺呀。
不過這也是個請假的通用理由，八長老便沒再細問，回身取了一瓶丹藥來：“這些鹿茸血參丹，補氣益壽，你路上帶着吧。”
“多謝八長老。”沒想到還能騙上一瓶丹藥，秦壽心裏高興壞了，回頭就和秦三爺在路上吃了。
“對了，你家在冷雲鎮是吧，冷雲鎮附近有個白龍城，那白龍城主是我弟子，你拿着我的信物，若是家裏有什麼麻煩，可以直接去找他。”八長老不放心，又把隨身玉佩遞來一塊。
秦壽心裏感慨，八長老這人就是心眼好，以後還是少來坑騙他的丹藥了，便告謝離去，隨即又前往練氣班找李教習請了假。
折騰小半天，總算收拾完畢，秦壽來接秦三爺：“爹，我們走吧。”
秦三爺看秦壽兩手空空，面露不悅：“壽兒，我知道你對爺爺有些怨念，但也不能兩手空空的回去呀，這是禮貌問題。”
秦壽不願和父親爭執，因為知道秦三爺過得不容易，便拍了拍腰間的一個金絲錦帶：“都在裏面呢。”
秦三爺怔了怔：“須彌乾坤袋？”
這是種空間法寶，內有須彌乾坤，看着小，卻能容納很多東西，造價昂貴，普通修士根本購買不起，就連冷雲秦家，也就秦家之主才有，其餘人都是沒有的。
乾坤袋是秦壽月考第一獲得的獎勵之一，他看秦三爺喜歡得緊，便解下來遞去：“爹，送你了。”
“這可使不得，當爹的哪有管孩子要東西。”秦三爺連連擺手，不過在秦壽執意要求下，秦三爺如獲至寶的捧在手心裏。
這質感，這工藝，秦三爺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
修真者體力綿長，日夜兼程也不覺累，因為路線熟，沒走岔，只花了七八天便趕回了冷雲鎮。
冷雲鎮是個小地方，街道上人跡寥寥，有些清冷，秦家的大門，紅漆金鉚，看起來仍舊高大威嚴，卻多了些說不出的滄桑。
進門前，秦三爺又道：“等會兒見着爺爺，別再玩你那貓了。”
秦三爺還不知道這貓是羅剎鬼，就算說了他也不明白，而這幾日趕路，秦壽吃飯睡覺都在擼貓，雖是在增加修為，可在秦三爺眼裏就變成了玩物喪志。
不過孩子這麼優秀，養只貓把玩也無可厚非，只是若被爺爺看見了，又少不得一通斥責，所以秦三爺叮囑了一句。
“好。”秦壽把黑貓盤在脖子上，就像條圍脖似的，秦三爺心頭無語，倒也沒再說什麼，進了家門。
……
這時，秦家高層匯聚，正在密室里商討着攸關存亡的大事。
要知道秦家本就一天不如一天，特別是上次為秦壽大辦慶典，被顧家拆台淪為笑柄后，量變產生質變，路子是越來越窄。
家裏這麼多口子還等着吃飯，秦老爺子身為秦家之主，吃飯不香，睡覺不好，這才多久不見，本是花白的頭髮徹底雪白一片了。
“老大，你掌管的鋪子那邊，能不能壓縮一下開支？”秦老爺子看向自己的大兒子，出聲詢問。
秦大爺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爹，你當家又不是不知道，鋪子運作必須得下本，否則就轉不開。這些天又被顧家商號擠兌，人心早就不齊了，我若縮減費用，咱們秦家就徹底完了。”
秦老爺子又看向自己的二兒子：“老二，你掌管的葯園那邊，先把靈芝割上一批吧？”
親二爺就像要了命似的，當即彈起：“那怎麼行，靈芝不足年份根本賣不出價錢，我連本都收不回來。”
秦老爺子氣得捶胸：“你們啊，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要逼死老子是不？”
幾個嬸子連忙說道：“老爺子您別生氣，而且大爺和二爺又沒做錯什麼，要怪就怪老三那檔子，以前找了個敗家娘們險些害得我秦家家破人亡，現在兒子更厲害，把我秦家臉面丟盡了。”
“沒錯沒錯，都是掃把星。”
你一言，他一語的，秦老爺子更氣了，把桌子砸得哐當作響：“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辦法呢？倒是給我拿一個啊。”
密室里又變得雅雀無聲了。
過了陣子，秦二爺開了口：“爹，都到了這個關頭，不如我們就服個軟，向顧家認輸算了，把當年那塊靈石礦折價出售給他們，反正我們現在也沒有能力開採。”
“前兩天顧家的找過我，說只要您點頭同意這樁買賣，並光膀子到顧家門口跪上一個時辰，咱們兩家就冰釋前嫌。”
“爹，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要不您就受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