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見面
盧佩姍約陸遠見面的地方是個酒吧,就在他們跟潘大海合夥開的化妝品公司附近。
這是一家新開的清吧。
盧佩姍最近晚上都很喜歡來這裏打發時間,柔和的燈光,舒緩的音樂,再小酌上一杯,能讓人暫時忘卻一天下來的煩惱。
卡座里。
陸遠看着眼前的盧佩姍,變化很大,變得有些差點認不出來了。
她一直扎着的馬尾已經剪掉了,齊耳的短髮,燙着微卷的劉海,褪去了少女氣質,一下子成熟嫵媚了許多。儘管略施淡妝的臉上,顯得格外精緻,但陸遠還是從她微蹙的眉宇間,看到了憔悴和一抹難掩的愁慮。
陸遠坐下之後,跟服務員點了杯啤酒。
在他沒來之前,盧佩姍已經幫他點過一杯雞尾酒了,不過他不習慣雞尾酒這個味兒,像酒又不像酒的,他還是喜歡喝啤酒。
“姍姐,你這變化挺大的呀?”陸遠把笨重的羽絨服脫了下來,放到一旁。
“哪方面變化大啊?”盧佩姍微微攪動了兩下雞尾酒中的吸管。
“哈哈,都有。”陸遠掃了眼她跟前的雞尾酒,又看了眼她如今煥然一新的樣子,一語雙關道。
盧佩姍莞爾一笑,聽懂了他的意思,說道:“人總會成長,也總會不經意間做出改變的嘛。我記得這句話,你經常掛嘴邊的。”
“呃……”
陸遠點點頭,這句話的確是他經常掛嘴邊的一句話。
“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講?”盧佩姍忽然問道。
陸遠愣了一下,奇道:“姐姐,是你約我出來的啊,不該是你有話對我講嗎?”
“咯咯…裝,你繼續裝。”
盧佩姍輕輕一笑,道:“聽了我的事情之後,就不想找我談一談?這可不是你陸遠一貫的風格。除非你沒一直把我當朋友!”
“這……”陸遠再愣了一下,又是一個措手不及。
盧佩姍繼續道:“行了,你就別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了。我不信這麼長時間了,毛大慶和潘大海這兩個大嘴巴,沒跟你講過我的事,這也不是他倆的風格。”
“好吧……”
既然如此,陸遠索性大方承認道:“我是聽他們說了你的事,作為朋友,我也一直想找你談一談,可年前家裏出了點小狀況,接着又是春節,所以就把這事耽擱了下來。其實今天你打電話約我,我過兩天也會打電話約你見一面的。姍姐,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喜歡上康成這個有婦之夫?”盧佩姍問道。
陸遠輕唔一聲。
這時,服務生把扎啤送了過來。
盧佩姍見狀,端起雞尾酒杯,說道:“來,先碰一個。”
陸遠拿起扎啤,輕輕跟她磕了一下。
盧佩姍喝了兩口,突然輕呼一口氣,苦笑了一下,說道:“你信不信,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喜歡他什麼,甚至說,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歡他?”
“嗯?姐,你這就有點扯了!”
陸遠聽得一頭霧水,道:“你不喜歡他,你跟他在一起?而且他還是個有婦之夫!拋開情啊愛的不講,就沖你明明知道他是有婦之夫這一點,你說破大天去也站不住理兒。破壞別人家庭,當小……”
陸遠忿忿地說著說著,突然欲言又止。
因為再說下去,他怕傷到盧佩姍。畢竟縱使千錯萬錯,她還是他陸遠的朋友。
“幹嘛停下來了?怕傷到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破壞別人家庭,當一個見不得陽光的小三,是多麼令人羞恥的一件事情!”盧佩姍自顧自地把陸遠未說完的話,接了下去。
陸遠見她自己都這麼說了,那他也就放開了講,問道:“既然你都明白這個道理,那為什麼還要往這塘臭水裏跳呢?”
“我跟你講個事吧,我們家的事兒。”
盧佩姍說著,抬手招來服務生,又點了一杯瑪格麗塔,之後繼續說道:“自從我替我們家把最後一筆債還掉之後,沒過多久,我爸也從外地回來了。一家幾口人分開這麼些年,再次團圓,陸遠,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你知道嗎?在我爸回家進門那一刻,壓在我胸口好些年的那塊石頭,瞬間就落了地。你知道嗎?我能清楚地感覺得到,我連呼吸都比以前要舒暢,我連睡覺都比以前要香甜。我喜歡這種感覺,我渴望這種幸福!”
陸遠靜靜地聽她述說著,他是所有朋友中最懂盧佩姍的艱辛和不容易,也最明白她想要的幸福就是家無外債,爸爸回來,媽媽健康,一家團圓。
所以當初,他聽到跑路N年的盧爸爸終於回家時,也替姍姐開心,還發了一條祝賀的短訊。
但這明明是悲劇結束幸福重啟,怎麼又和康成扯上了呢?
他剛要張嘴,就見盧佩姍擺擺手,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聽我往下講。”
陸遠嗯了一聲。
盧佩姍繼續道:“我也以為我們家災難將結束,往日的幸福將重啟,可誰知道好景不長,就在我爸回來不到一個月,我媽突然查出來得了癌症,胃癌第三期。”
“啊?阿姨患癌?”陸遠驚呼一聲,這個事情他真不知道,也沒聽任何人提起過。第三期,就是中晚期,癌細胞已經開始局部轉移,近部轉移了,屬於很危險的階段了。
盧佩姍繼續說道:“我當時在醫院聽到這個消息,彷彿晴天霹靂!但我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我爸已經沒了主意,我知道我們家能救我媽的,只有我自己!於是,我拿出我所有的積蓄,立馬給我媽辦了住院手續。但我的積蓄這些年全拿來給我爸還債了,存摺里就只有兩萬塊錢,這點錢對於治療癌症,簡直就是杯水車薪。於是我想到把職介所轉讓出去!”
職介所轉讓這個事,陸遠有點印象,他記得當時盧佩姍還請他在隔壁小炒店吃的午飯。這麼說來,那會兒她媽媽就已經患癌症入院了。當時以為她是不想干職介所這行了,沒想到卻是家裏發生了這種大事。
陸遠忽然覺得有些自慚形愧,作為朋友,對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己當時卻連一丁點都沒有察覺出來。
盧佩姍跟陸遠碰了一下杯子,喝了兩口酒之後,繼續說道:“職介所後來轉讓了,轉讓得很匆忙,我要儘快拿到現金,所以價錢也被買家壓了不少,連營業執照、手續資質、辦公傢具設備還有剩餘的租金,就轉了兩萬塊錢。這些錢還是杯水車薪,還是不夠第一期的治療費用。我本來想過找潘大海,想要把美妝公司的錢退股出來,但我知道美妝公司剛剛創業,你們幾個都是湊着錢籌備這家公司的。這個時候撤股,只會加大你們的負擔,甚至會讓這家公司提前結束,所以我就熄這個念頭,沒有找潘大海、毛大慶他們。”
陸遠忍不住說道:“其實你該找我們的,你要撤股也好,還是周轉也好,大家都會拼盡全力幫襯的。我們是合伙人,更是朋友!”
“陸遠,朋友通財之誼在於救急不救窮。癌症是個無底洞,我找你們周轉,只會拖垮你們,我不可能找你們借這個錢的。我連我們家親戚都沒動過借錢的念頭。”
盧佩姍能為父親默默還債幾年,也不找親戚長輩開一次口,足見性格之好強。
陸遠也承認她說得有道理,癌症治療下來最少幾十萬費用,就他這點工資,姍姐找他借能借的了多少?能借幾次?
突然,生平第一次,陸遠覺得金錢真是一個好東西。
“我為了給我媽湊醫藥費,我動了我們家房子的念頭。”
盧佩姍說道:“我們家城的房子前院後庭,雖然在城廂鎮這種小地方,但差不多也能賣個十五六萬。於是,我跟我爸爸一商量,決定賣我們家的房子。賣房子是大事,藏不住秘密,很快就在我們鎮上傳出來了,也傳到了康成的耳中。”
康成是盧佩姍姑丈家的侄女婿,拐着彎抹着角的親戚,即便他遠在杭州,但知道這個盧佩姍家賣房的消息,也不是難事。
“我把城廂鎮的房子委託出去之後,就回了杭州。這時康成給我打了電話,約我見個面。”
盧佩姍突然指了指這家酒吧,說道:“我們就是這家清吧見的面,說是他一個朋友開的。”
原來如此。
陸遠剛才還好奇,盧佩姍以前不怎麼去酒吧這種地方的,看來是跟康成在一起的日子沒少泡吧,所以漸漸喜歡上這種地方了。
盧佩姍說道:“我跟康成在這家清吧見了面,你猜他見到我之後,做了件什麼事情嗎?”
“不知道。”陸遠搖搖頭。
盧佩姍笑道:“他居然把我轉讓出去的職介所,從那個買家手裏又轉讓了回來!他跟我說,人越是遇到難處,越是不能把吃飯的傢伙什給當掉。他說,我媽治療癌症的確是需要大筆的錢,但我如果連自己都不能保證活水長流,別人憑什麼敢借錢給我?”
儘管不喜歡康成這個心術不正的人,但陸遠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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