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心疼你的過去（六十）天地有正氣，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雨曦的傷勢，始終都牽動着蘇陽的心。
為了保護雨曦不再受傷害，自從去了相關部門投案后，他便沒有再離開雨曦的身邊。
至於父母那裏，他也不想隱瞞什麼。他也不小了，前不久過了生日，也成年了，他與父母好好的聊了聊，並將雨曦的事一五一十地講訴給了他們聽。
蘇陽的父母雖然對兒子看管比較嚴格，卻也不是無情冷漠沒有良善之心的人。從兒子那裏聽到關於雨曦的事，他們委實感到震驚。他們怎麼也無法想像，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才這麼點年紀而已，便已經經歷了那麼多人情世故，實在讓人心疼得緊。
雖然他們心中對兒子很擔憂，怕兒子出事，但最終，他們還是答應了下來，同意蘇陽去醫院好好地照顧雨曦。只要中午有空，蘇陽母親也會去醫院親自看望他們，給他們帶點吃的去。雖然在這期間，雨曦始終昏迷着，一直都未曾醒來過。
但即便這樣，蘇陽母親已然偷偷把雨曦當做了女兒一般看待。
在懷蘇陽的時候，她曾經非常希望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兒，能夠做自己貼心的小棉襖。只是最後，她生了蘇陽，並沒有能夠如願以償。
如今，見雨曦生得如此好看，與蘇陽的關係似乎又很不一般，她委實打心眼的疼愛，也打心眼的喜歡。
…………
醫院病房，四周都是雪白一片的牆壁，為了消殺簡單，其佈局十分簡單，除了病床和幾個必要的柜子之外，便幾乎再無其他傢具，當真是毫無死角。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瀰漫於空氣之中，雖然，有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但它給人的感覺總是帶着一絲蒼然與壓抑。
此時，病房內寂靜無聲，只有一名少女安安靜靜地睡着，安靜得彷彿一根針掉落在地都能被聽得見。
這已經是少女第二次來這家醫院，也是她第二次在這裏住院。
不過有所區別的是，上一次住院她很快便清醒了過來，而這一次，她卻是已經睡了好幾天，期間始終都未曾醒過來。
不免讓人有些擔心，她究竟還要睡多久，什麼時候才能夠恢復意識徹底蘇醒過來。
尤其對於一名叫蘇陽的男孩來說。
他守了她幾天，見她依舊沉沉睡着，心裏委實揪心憂心得不行。他詢問了醫生好幾次，可是醫生每一次都說不確定她究竟什麼時候能夠蘇醒過來，這讓蘇陽一次比一次失落。
沒有希望，便沒有失望。
是的，每一次詢問醫生的時候他心裏都滿懷着希望。
他多希望她下一秒就能醒過來看到自己。
他又多希望自己下一秒就能看到她美麗動人仿若寶石一般晶瑩透亮的眼睛。
可是，這一切希望，都只是他的逸想，一切都只是幻夢。
她依舊就那麼躺在病床上紋絲不動，她依舊沒有絲毫好轉過來的跡象。
蘇陽曾暗暗發誓過，從此以後，要讓雨曦走出困境，擺脫掉當下所有的苦難。他曾深深許願，從此以後要努力讓她幸福，努力讓她過開心快樂的日子！
可是，如今的她，卻是如此這般模樣，不僅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面色蒼白如紙，憔悴之極，而且至今還有着性命之憂，委實讓他很是難受。
愛一個人，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莫過於眼睜睜地看着她痛苦，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
也許是上天真的心疼這個多災多難的女孩兒，對她真的產生了憐憫，在又過了一天之後的清晨時分，雨曦她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眸。
她初始有些迷茫，眼神空空的，目光無神，仿若失去了記憶似的。但隨着時間的嘀嘀嗒嗒而逝，慢慢的，她的目光不再空洞無神，瞳孔中逐漸有了光芒，有了神采。
在雨曦清醒過來的這個時刻，蘇陽和她的母親剛好買了早飯回來，見狀，兩人委實都欣喜不已。蘇陽更是激動異常。
“雨曦……”輕喚了一聲，他便三跨兩步來到了雨曦的床頭邊，他溫柔地望着她，眼角閃爍着點點的光芒。
此時，蘇陽心中可謂無盡喜悅。
而雨曦也是靜靜地看着他，她眼角也是一瞬間濕潤了起來。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她還以為自己永遠都無法再見到他了，她還以為自己的生命將徹底交代在那一天了。心酸、委屈、喜悅、激動，一瞬間，各種情緒在她心頭交織着、泛濫着。
…………
對於雨曦的情況，除了蘇陽柳月他們關心之外，還有一些人亦是十分關注。雨曦蘇醒后沒多久，這些人便是主動地找上了門。
他們身着標準而統一的制服，目的很簡單，找雨曦了解某些事情的具體真相。或者說，專門來調查取證。
雨曦剛醒過來，蘇陽自是不希望她現在就被打擾，想她能夠再多休息一會兒。可是，當雨曦欣然同意了那些人的要求，他也就不好說些什麼了。
當某些過往實在太過沉重，有些時候，對這些事確實不怎麼願意去回憶。雨曦她亦是如此。
只是為了能讓那個人得到其應有的懲處，她還是準備再一次揭開自己內心的傷疤，將那些深埋於心沉重而悲痛的事情，一一地講述出來。
尤其那一天，她無意中了解到自己父親的事與那個人亦有深深牽涉后。
…………
有些事，雨曦永遠都想忘掉，永遠都不願再記起。
而有些事，雨曦卻是永遠都不想忘掉，希望永遠都記得。
後者，儼然是一些美好快樂的事情，至少大多數時候是如此。
而前者，則自然是些痛苦悲傷深受傷害與打擊的過往。
只是，很無奈的，這世上很多事情往往不隨人的意志而改變轉移。
有時候，那些痛苦的、悲傷的，你特別想要忘了，卻總是忘不了、舍不下。
而有的時候，那些美好的、快樂的，你特別不想忘了，想要永久銘記，卻在時間的打磨下，無知無覺的時候漸漸淡忘了去，最後，花落無聲，如夢無痕，瞭然無跡。
這就是人生，複雜人生的一部分。
對雨曦來說，這短短十幾年的人生，稱得上跌宕起伏。其精彩程度，絕不亞於一般人數十年的生活所遇。
在雨曦這非常人般精彩的人生中，若說哪些人起了關鍵作用，那麼，這兩個人絕對是最重要的角色。其中一個，是她的父親。如果沒有她父親的突然失勢，突然的大廈傾倒，就不好有她以後的那些坎坷。至於另外一個，不是她的母親，而是那個人，那個曾讓許多人畏懼驚顫的“大人物。”
這些年來，那個人與雨曦之間可謂關係緊密。
而一想到那個人，回想起與他的種種過往，雨曦內心的情緒可謂莫名複雜。
起初，對雨曦來講，他是及時雨，是雪中炭，是讓人分外感激的有着好心腸的好心人。
隨後，她才明白，原來一切的善意與溫柔，都是有目的的，都需要利益交換。
他身邊缺人，或者說缺女人，他看中了她的容貌、性情與年齡，只是需要她來扮演那麼一個角色。一個能讓他感到舒服，並不覺得煩躁像女兒一般聽話又懂事的女人。
當然，他身邊從不缺少女人，他有妻子，也有其他的情婦，只是那些女人只有一開始的溫柔體貼，最後都很不順他的心，讓他很是心煩，也很是暴躁。
而也因此，在她因為母親逝世而無依無靠，最後來到他的身邊后，他把所有對女人的感情，都花在了她的身上。
他買最好的衣服，最美味的食物，最漂亮的首飾，最貴的香味，一切都只為了她開心。哪怕她什麼都不要，他依然經常送。同時，為了讓她不荒廢學習，不覺得日子枯燥，他還買了很多書給她。說實話，那個時候，對於那些書雨曦真的愛不釋手。
雖然他不怎麼允許她出去，雖然嚴重失去了自由，但那些書籍確確實實極大豐富了雨曦的精神世界，滋潤了她的精神生活，伴着她很好地度過了現實枯燥而乏味無趣的生活。
在這個時候，她心中對他的印象還是很好的。
他溫和而有風度，她覺得他還是個非常不錯的人。
直到那一天，她猝不及防地失去了一切，她才真正開始對他所謂的好產生了懷疑……
而後來所發生的那些事，她才開始逐漸看清楚了他的真正面目。他表面上看起來溫和，但真正狠起來卻是絕不會講一點情面。真正兇殘起來，簡直猶如野獸一般，暴戾恣睢，瘋狂至極。
他似乎從小便受了女人不少的苦頭，所以晚上一旦喝了些酒，且心情又不好，他便會瘋魔一般亂來，向她施暴，甚至鞭笞。
那段時光，對雨曦而言，委實不忍回顧。
可面對身穿整齊制服前來詢問她情況的那些人，她還是紅着眼睛，忍着內心的傷痛，一五一十地緩緩道了出來。
那些本被她深埋的傷痛，再一次重見天日，仿如她又一次的經歷了那些一般，隨着講訴，淚水大滴大滴自她眼眶中掉落而下，梨花帶雨，委實楚楚可憐。
而在場所有人聽着她講述曾親身經歷的那些過往，也是無一不動容，既憤慨，又心疼。
雖然還需要證據去證實雨曦話語中所說的事情為真，但雨曦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已然讓前來調查詢問的人明白一切所言非虛，都是真實的。
若一切都只是表演，不會哭得如此真誠，且讓人這般動容。
…………
對雨曦的走訪，然後通過雨曦尋找到了確實的證據，殺人一事可謂證據確鑿。至於牽涉到那位“大人物”的其他案子，由於時間已然過去很久，線索和證據都比較難找，故而還需花些時間繼續查證。
不過，雖然如此，但光靠殺人一事便已然能夠對其採取必要的行動，畢竟，人命關天，可不是兒戲。
故而，最終，在雨曦的指證之下，那位向來不可一世的大人物，還是被徹底控制了住，看管了起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待其他案件徹底理清查明，他將面臨最莊嚴的審判，以及法律的嚴肅懲處。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正義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
是啊，雨曦和蘇陽都深深相信着。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
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
——文天祥（宋）《正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