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被瓜分的勝利果實
?市裏的見義勇為基金會給明德軍、陳江渝、黎明和么妹分別頒發了五千元的見義勇為獎勵金,長江技校也順勢而動退還了三人的學費並宣佈三人除了廚師專業以外還可以免費學習任何他們想學的專業。這筆免費的廣告讓長江技校賺足了口碑,從原本的中游位置瞬間攀升至業界當仁不讓的首位,每年的專項撥款和新項目立項都有惠策,校方因此受益何止百萬。
余世坤敏銳的嗅覺自然也會就此做足文章,明二娃、小山東和夾舌子轉眼就成了他衣缽相傳的得意門生。有人問同在一個培訓班上課如何區別於普通學員?余世坤振振有詞的說道:“我對悉心傳授的弟子要求極為嚴苛,只蘿蔔絲一項我就讓他們切了三個月。做我的徒弟基本功不紮實不行,人品道德不過關更不行!我不僅是在教他們如何做菜,更重要的是在教他們如何做人!”
嘩——
余世坤慷慨激昂的屁話說得他自己都差點信了引來掌聲無數,以及揚子江酒店和餐飲協會的認可及頭銜。余世坤深諳勿吃獨食之道,當即允諾三人結業后可以進酒店帶薪實習,實習期結束后可以轉為正式上崗享受合同工的待遇。
明二娃、小山東、夾舌子和么妹四人骨子裏的善良在物慾橫流的社會裏就是一個金礦,眼尖的企業或個人迅速分而食之大快朵頤,而當事人用鮮血換來的只是免費上學、五千塊錢和一份切墩的工作而已。么妹除了五千塊錢,最多也就是他媽可以在技校一直做清潔工,直到她自己干不動了主動辭職為止。
即便這樣明二娃他們依然覺得收穫了太多,因為他們拔出菜刀的那一刻壓根就沒想過是為了去換取什麼,如果有也無非是為了換取自己的心安而已。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們對余世坤的胡說八道根本就不在意,何況他們也有他們的小惡。最多會告訴余世坤說衣缽弟子每人每月加一百,說教他們做人不加二百門兒都沒有,若想他們在媒體上誇他一千塊錢一句話,否則免談!
余世坤雖一毛不拔但並非不會算賬,市餐飲協會正值換屆選舉,他坐正主席的呼聲雖高但並無絕對把握,若經明二娃三人事迹潤色恐怕市旅遊局會直接任命他為主席。別看這個頭銜不如揚子江酒店中餐廳的行政總廚有實權,但其實裏面大有文章。余世坤正在註冊以他命名的系列商品,如余師傅重慶火鍋底料、余師傅酸菜魚底料、余師傅金鉤豆瓣等,市餐飲協會就是個巨大的市場。協會有會員幾百家企業,歷來會長都會讓會員單位消化其代理的部分產品,這已是心照不宣的慣例。余世坤的加工廠前期產品由他親自把關質量還是有保障,順水推舟的人情誰都願做。而對於余世坤來說全市三百多家會員單位每家訂購兩三千塊意思意思,首筆訂單就是過百萬的大單,所以明二娃他們的那點要求簡直不值一提。余世坤不但一口答應,而且還爽快的提前每人預支一千塊,讓三人接受媒體採訪時盡情發揮,就說是在他平日的熏陶下才有了挺身而出的勇氣。總之把他誇得越噁心他給的錢越多,最好把他誇成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有着金子一樣閃亮的高尚品德的廚子。
明二娃三人見有錢不拿白不拿,五千塊的獎金轉手就被父母收走了,兜里還是沒有幾個散碎銀子。一千塊絕對不是個小數目,不就是歐歌和讚頌嘛,上學時這種事沒少干可以說駕輕就熟小菜一碟,三人眼都沒眨一下就把錢收了。
天天630每天18點30分至19點會在本地電視台播報當地的新聞,由於都是些老百姓息息相關的事件所以深受重慶市民喜愛。天天630欄目組對他們的事迹跟蹤報道是市委宣傳部的行政命令,所以欄目組不敢有絲毫怠慢。在周奎團伙正式批捕的當天,電視台把包子鋪老闆、明二娃、小山東、夾舌子和么妹母子倆全都請到了演播大廳做現場採訪。導演事先把會問及的問題和回答的基本原則,哪些話必須要說哪些話打死也不能說反覆交代了數遍,又叮囑道:“實在不行就看攝像機後面的提示板,照着提示板上寫的話說。”
臨近18點30分,導演認為已經萬無一失了宣佈鏡頭切入開始直播。主持人是家喻戶曉的知音姐姐式人物馮曉玲,她念了幾段開場白後進入了正題。
“一個月前,本市臨江路的一間包子鋪內發生了一起驚天血案,以周奎為首的一夥涉黑人員共計八人,光天化日之下攜帶兇器對包子鋪老闆進行敲詐勒索。見老闆不從,周奎指使手下人員在店內實施打砸,將包子鋪店內的營業用品盡數砸爛。老闆上前制止竟被周奎等人用尖刀刺傷倒地血流不止,但周奎等人不但沒有停止施暴,反而威脅不馬上交三千元的保護費就要老闆的命。就在情況萬分緊急的時候,幾個少年挺身而出,拿起教學用的菜刀與周奎一伙人展開了殊死的搏鬥。最終成功的制服了歹徒,協助公安機關將這幫不法分子盡數抓獲,但幾位少年最後也因受傷過重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相信大家都很關心這些英勇無畏的少年勇士現在的狀況,為此今天我們特以將當天主要的幾位當事人請到了節目現場。首先,我們來向包子鋪的老闆了解一下事情的起因,以及當時現場的危急情況。”
老闆把那天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遍,在講到明二娃他們時情緒明顯變得激動起來。
“我本來是想讓幾個小夥子出門后幫忙報警的,因為我知道那幫傢伙來者不善指定不會有好事,如果他們不心虛就不會害怕我報警。沒想到周奎他們聽到報警立刻追上去把幾個小夥子攔了下來,有個小夥子剛問了一句為什麼不讓他們走就挨了他們一頓打,我心想再怎麼也不能連累孩子,於是就豁出去跟他們拼了。
我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根條凳,對方八個人全都把刀拔了出來,沒幾下我就感覺自己受傷了,手腳發軟倒在了地上。那一刻我是真的以為自己這百多斤要交代了,渾身上下到處都在流血,而周奎他們還在威脅要殺死我。
當時我心裏那個恨呀,想跟他們同歸於盡但身體又不爭氣,連站都站不起來。就在周奎拿着刀又要捅我的時候,個頭最大的那個小夥子出手了,我這輩子沒見過打架這麼猛的人!我雙手拿一根條凳舞起來都費勁,那大個頭一手一根條凳舞得虎虎生風,一眨眼就打翻了兩三個傢伙。緊接着另外三個小夥子拔出菜刀也開始和他們干,可小夥子們不論體格和力氣都處於明顯的下風,而且也沒有什麼經驗,所以很快都掛了彩。可是這些孩子沒一個退縮,反而一個比一個更猛,用菜刀狠狠的教訓了那幫傢伙一頓。加上大個子也越戰越勇,直到把對方全都打翻在地爬不起里才住手。
後來有客人報了警,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誰知竟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再睜開眼時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這就是當天事情的全部經過。”
馮曉玲發了些感慨,開始採訪明二娃他們,她首先問的是夾舌子黎明。
“黎明同學,能告訴大家當時面對如此窮凶極惡的歹徒,為什麼你敢於挺身而出和壞人展開殊死搏鬥?”
“這個,這個......”夾舌子用活活氣死主持人的椒鹽普通話回答道:“當時我腦殼嗡的一聲就脹了——”
“脹了?”馮曉玲一臉茫然。
夾舌子比劃着解釋道:“脹了,就是腦殼咚大的意思!”
“咚大?”馮曉玲快哭了。
“腦殼咚大,腦殼大得要爆炸了——嗶嘰貢!”
“哦,你是說你感到頭都大了,很頭痛的意思?其實你可以說方言,因為這個訪談本來就是給咱們本地的市民收看的。”馮曉玲委婉的提醒道,導演也仰天長嘆,千算萬算給老子忘了喊他莫說椒鹽普通話了!
夾舌子卻很有擔當的斷然拒絕道:“這啷個得行喲,照~那個照規矩辦,我沒~那個沒得啥子得,不~不那個搞特殊化。”
導演錠子都捏緊了,在心裏暗罵:你當然沒得啥子喲,我有啥子斗嘛!好好的一個正面教材遭你娃整成個小品節目了!
“呵呵,呵呵......”馮曉玲也臨近崩潰的邊緣,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還很講原則,難能可貴呀!那你就說說你當時的真實想法吧。”
夾舌子對着鏡頭醞釀了一下情緒,在所有人都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就眉飛色舞的講了起來。
“當,當時我腦殼裏頭一哈就湧現出嘿多革命烈士的光那個輝形象,比如董存瑞、黃繼光、還~有郭靖黃蓉——”
“嗯~?!”
“對不起,對不起!說,說急到了,應該是我的衣缽師父余莽——不,余世坤師父的音容笑貌——”
哐當!
在酒店裏精心組織了滿滿一屋的后廚人員觀看現場訪談節目的余世坤,從板凳上一個後仰摔了個四腳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