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竊玉偷香尋故人
?陌無雙沒有察覺到逐影的變化,他陷入了沉思,回想起了如意說的話,“四殿下,您當時可喜歡老奴我給您做的桂花糕,有一次您偷偷跑到廚房,嚇了老奴一跳,那案板上的剪刀掉了下來,割破了您左手小拇指處……”
陌無雙想到這,彈了彈飄落在身上的桂花,“桂花糕”他念叨了一聲,然後彷彿想到了什麼笑了笑。
逐影被陌無雙的笑容深深吸引,他盯着他,眼神熾熱而又裸露。陌無雙似乎感覺到了這肆無忌憚的目光,他走向前,冷哼了一聲道:“逐影,你在看什麼?”
梁成那獃滯的臉上,湧現了一摸奇怪的笑容,他突然有些失控似的,一把抱住了陌無雙,陌無雙大吃一驚,方欲掙脫,他的腰就被梁成的手臂死死地圈住。
梁成比他略高半個腦袋,陌無雙的臉剛好貼在他的胸膛,面對這突然不受控的逐影,陌無雙眼神閃過一絲殺意,左手摸到了腰間的白玉短笛。這個短笛表面上看,不過是個貴重點的樂器,但是那個短笛卻有夾層,只要觸發機關,那短笛裏面的毒針便會要了人的命。
“阿淵”逐影在他耳邊親昵道,他反覆地念叨了幾遍,聽到這句話,陌無雙彷彿被電擊了一樣,整個人的身體顫抖了一下,那緊握白玉短笛的右手,也不由地送鬆了幾分力氣。
“阿淵”這個稱呼,對於陌無雙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多少個夜晚,午夜夢回處,總有一個人對他溫柔地喊着“阿淵”。那是一段蒙上塵埃的回憶,甚至他都不敢肯定這是屬於自己遺忘在角落的記憶,還是自我安慰的幻象。
他在叫他什麼?阿淵,這個稱呼他怎麼會知道?難道他是聽到了如意說的話,即便如此,那他也應該是大梁四皇子劉羨淵,難道自己夢中的那個哥哥是他?不,這也不對,如果他真的認識自己,那他在第一次救他的時候他就會說,顯然,那個時候他根本不認識自己。他現在就跟活屍沒有區別,連思考的能力都有待考證,怎麼會……
陌無雙感覺到他腰上的手鬆了松,他推開了逐影,盯着逐影看了一下,目光獃滯,臉上奇怪的笑容也消失了。
陌無雙冷聲道:“你剛剛在做什麼?”
逐影茫然地搖了搖頭,彷彿不理解陌無雙的意思。
陌無雙接着道:“你為什麼要叫我阿淵?”
逐影的表情變了變,但是很快還是恢復到之前獃滯的狀態,疑惑地看着陌無雙喊了一句:“主人。”
陌無雙不由苦笑道:“我這是是瘋了嗎?竟然會問他,一個活屍,我到底在期望着什麼?”
這世上的人千千萬萬,相似的面孔尚且不再少數,何況只是一個名字,陌無雙沒有再細想下去,但卻不知為何心底有些許失落。
逐影乖巧地垂下腦袋默默地站在陌無雙身後,陌無雙一看到他不由地生了一絲怨氣,他擺了擺手命令道:“逐影,你給我記住,沒有我的吩咐,你……你不許,不許突然靠近我,更……更不能……算了,總之,你離我遠點,退下吧。”
說到最後,看着他那雙茫然無辜的眼睛,陌無雙原本怒斥的話語,也收了回去。
逐影聽完陌無雙指令,乖巧聽話地離開了,當天也再無任何反常舉動。
夜幕初臨,陌無雙再次夢見了那個叫他阿淵的哥哥,他拚命地想去看清那個哥哥的臉,但是仍然被霧氣籠罩,突然下個場景一轉,逐影一把抱住了他,喚他“阿淵”。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好酒,果然是好酒。小二,這酒再給我拿兩壇過來。”
“得嘞,客官您的酒量可真好,小的我在這裏賣酒也賣了十幾年,就屬您最厲害,喝了整整兩壇,居然說話舌頭不打結,還能吟詩作對,佩服佩服。”
“哈哈……也就你這裏的酒讓人喝得最讓人痛快啊。”
“客官,您喝得高興就行,您高興了,我也跟着高興。”
“哦?是嗎?我高興,你跟着高興,可是現在偏偏有人要掃了我興緻啊。”他一把拽住了小二的衣領,之前歡樂的語氣蕩然無存,神情冷漠,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客官,你饒了我吧,小的做錯了什麼,跟您賠罪還不成嗎?”小二瑟瑟發抖道。
眼前的這個男人,散着長發,一雙細長的丹鳳眼,殺氣凜冽,只見他伸出右手,捏了捏店小二的臉道:“長得倒是細皮嫩肉的,小爺我還算滿意,不如你跟了我可好?”儼然一副浪蕩子的模樣。
此刻,那小二之前慌張得神色已斷然無存,只見那小二身手奇快,竟然瞬間就從那客人手中掙脫開了。
“你無恥。”小二罵道。
“你都跟了我一路,怎麼?難道我會錯意,你不是對我芳心暗許,而是另有圖謀?”食客掏出懷裏的摺扇打開笑道。
那摺扇打開,上面赫然寫着“竊玉偷香”四個大字。
小二撇了撇嘴道:“哎呀……不玩了。你既然都知道我跟了你一路,你為什麼到現在才戳破。”
食客以扇遮面大笑道:“本來這一路就挺寂寞無趣,有你這個丫頭片子給我解悶,我怎麼捨得呢?我就想看看,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怎麼?忍不住了?”
小二頗為不滿道:“軒哥哥就知道尋我開心,您都多久沒回去了,主子吩咐了,就算是綁也要把您綁回去,我這不沒辦法,知道您嗜酒如命,就……就想在酒里加點東西把您給放倒。”說到後面,小二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個被稱作“軒哥哥”的人,長嘆了口氣道:“眼下,我還不能回去。我還沒有找到她,她還活着,一定還活着。”
小二“啪”地一下跪了下來道:“王爺,我求求您了,方沁姑娘已經死了,這都半年了?您都找了她半年了,她要是活着,就一定會來見您的。”
“世人都說她死了,可我李軒不信,她一定還活着,衛離你先回去吧,皇兄那裏我會當面解釋,不要有什麼雜七雜八的想法,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還有……你這易容術也忒糙了點,都是一個師傅教的,怎麼到你這兒就差那麼多。”李軒搖了搖頭,用手中的摺扇輕輕地敲了敲衛離的腦袋。
衛離頗為不悅道:“是……方沁她厲害,我這輩子都比不上她,但她已經死了,我才懶得跟一個死人去比。”
“別說了。”李軒語氣陡然冰冷道,“你回去吧……等等……你告訴我皇兄,如果……若是年前我還尋不到她,我會當面跟他請罪。”
衛離立刻展開了笑顏,開心道:“有王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衛離正欲離開,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問道:“王爺您總說我不如如沁,可是我並不覺得,我這易容術比她差多少啊。”
李軒笑了笑道:“單憑這女扮男裝,你啊,就比人家差十萬八千里,方沁那男裝扮相當真是颯爽英姿,連本王我都覺得不及她十分之一。”
衛離不滿地小聲道:“她那是先天優勢,本就長得雌雄莫辨,我有什麼辦法。”
李軒怕了拍衛離的肩膀道:“好了,你就回去復命吧,乖。”
衛離不滿地“嗯”了一聲,與李軒告別,李軒則抱起了那兩壇蘭陵美酒,騎着駿馬向大梁的方向離去。
潼關,大梁古絲綢核心要道,自安定侯死後,大梁接二連三吃了敗仗,潼關,這個中心樞紐城市便被晉國佔領。
“月如水,心如霜,十年征戰塵飛揚,美人淚,將軍醉,一去無回不復歸……”
“月如水,心如霜,十年征戰塵飛揚,美人淚,將軍醉,一去無回不復歸……”
陌無雙一進潼關,就被這首孩子們唱的歌謠所吸引,他抓住了其中的一個小男孩柔聲問道:“你們這唱的是什麼?”
小男孩有些怯生生地看着陌無雙,陌無雙從懷裏掏出了一顆糖果給他,這時小男孩才小聲說道:“安……定……安定侯。”小孩說完便跑開了,陌無雙不自覺地念叨了一遍“安定侯。”
陌無雙瞥了一眼站在他兩米左右距離的逐影,自上次那件事後,逐影便乖乖地與他保持這樣的距離。
陌無雙朝他揮了揮手,逐影快步地走了過來,陌無雙將逐影臉上的頭髮撥開,看了一眼道:“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給你易容一下。”
兩人定好了房間后,陌無雙讓逐影坐了下來,他先將他的頭髮重新束起,又給他清洗了一下臉部,平時不怎麼打理的逐影,這稍微一修整,竟然有種說不出的英俊,陌無雙想起進關孩童們唱的歌謠,不由笑道:“也對,你這好歹也是讓美人落淚的主。”
逐影安靜筆直地坐着,什麼話也沒說,他似乎也聽不懂陌無雙的意思。
在陌無雙一番改造下,逐影完全變了一個人,他之前的模樣好歹也算是丰神俊朗,此刻則完全是一個長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逐影看着鏡子中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十分排斥鏡子裏自己現在的模樣。陌無雙解釋道:“這裏有人認識你,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你這幾天就戴着這幅人皮面ju吧。”
逐影木訥地點了點頭,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道:“不好看。”
陌無雙剛咽下的一口茶,差點噴了出去,“不好看”,這個逐影剛剛說這張臉不好看,一個活屍,竟然在意起自己的容貌來,這是新的冷笑話嗎?
陌無雙剛想訓斥他什麼,逐影卻指了指他的臉道:“這個,好看。”
陌無雙頓時語塞,難道大梁安定侯骨子裏竟然是一個對皮相異常在意的人?否則,為什麼現在神智都沒了,對這美與丑卻如此執着,想到這陌無雙有些哭笑不得。
他乾咳了一聲道:“那什麼,那什麼,這是命令,就戴這個面具,還有,少說話,最好別說話。”
逐影認真地點了點頭,卻依然時不時去摸自己的臉,陌無雙懶得理會他的不滿小情緒,示意讓他去門外守着,然後便卸下一身疲倦深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