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食味

第十七章 食味

?長寧所住小院之內,隔一段時間便有三五同門聚集飲酒論道,幾乎已經是鍛堂這半年來的固定日程了。劍冢弟子說不得多,也不算少,不過撒在千峰之間,再刨去外出行走的那些,長寧能夠經常見得着的,便也不過兩掌之數了。

這一日,長寧一如往常在院內練劍,一式收尾氣息斂去之後,便聽得咚咚砸門之聲響起。

“小長寧,開門啊開門啊,我們來吃午飯啦!”不等長寧開門,鹿鳴的聲音便已經穿過大門傳了進來。

開門,如預料之中的,鹿鳴在前,陶然與維古二位師兄並排,再後面是遲曼師姐。

四人俱是門中前輩,陶然師兄與長寧出身差不多,也是山野獵戶之子。幼年便被路過的劍冢長老看上了資質,帶入宗門修行。算起入門年紀,比現在的長寧還要小不少。他如今已是五步上境的修為,在年輕一輩僅次於幾位早早就入了六步的妖孽,並且也破境在即。一手劍訣承地地道道的大河之意,不蔓不枝,論基礎之紮實,同輩中數一數二。

維古師兄則是讀書人出身,因着仰慕詩劍仙青蓮居士的傳奇,拜入山門。修行走的是以文載劍的路子,用的也不是尋常的三尺秋水,而是以筆書符劍,霸道不足,纏鬥卻是好手。詩劍陣一旦書畢,萬劍齊發,如飛瀑三千里。

鹿鳴名義上是師姐,其實比長寧的年紀還要小一些,不過仗着入門早幾天,當初見面第一句話卻是極為堅持地要長寧叫自己師姐,半點迴轉餘地都沒有。

遲師姐則是州中巨富之女,家族與劍冢關係匪淺。有傳言遲家一家便接下來了劍冢兩成還多的出入往來,遲家每代更是有名額不經評定直接拜入劍冢門下。遲師姐天資超絕,以及笄之年問道四步,可謂前途無量。遲家老祖為此更是不計代價砸下海量資源,只盼有一日她可以踏入七步,那時放眼西北全州,遲家的生意便無處做不得了。

四人輕車熟路地進來院內,自己搬了桌椅坐下,便拿出備好的米酒點心排開擺好。長寧笑着看他們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也轉身入廚房,弄了幾個簡單的下酒菜端出來,坐在一邊挑喜歡的點心吃。

“長寧,我觀院內尚存劍意未散,凝而不亂,看起來比我們上次過來,你又進步了不少。”維古見長寧坐定,讚許道。

“那是,小長寧這麼努力,進境當然明顯,哪像維古師兄你,每天就是寫詩寫字,也不練劍。”鹿鳴一手抓着一塊點心,好不容易咽下去嘴裏的,嘟囔着說。

“筆為劍,墨為意,詩便是劍招。我無時無刻不在練劍,鹿師妹又何出此言呢?”

鹿鳴忙着吃手裏的點心,皺皺鼻子沒有理維古。

倒是遲曼噗嗤一笑道:“維古師兄由內及外,長寧師弟由外及內,便是各取其道了,小鹿你再多些時日,自然也便會有自己的道,和自己的理解了。”

“她可清楚得很。她就是記恨我上次下山沒給她買綠豆糕。君不見她這些日子,哪裏有半點尊重師兄的樣子。”維古手中摺扇拍着腦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哼。”

“都是小孩子……小長寧啊,我這隔幾日就來白吃白喝一通,着實好不慚愧。看你一步境界日益夯實,我觀長河落日,新近悟得一道劍意。不如就拿這道劍意充一道下酒菜,若能助你早日踏出二步,我也不至於吃了白食回去睡不着覺。”

說話的是陶然師兄。

“嚯,平日裏問你討要點心得,非得好酒伺候着才肯漏出來那麼一星半點。今天怎的這麼大方,直接拿一道劍意來下酒?”維古師兄吃驚不小,故作氣憤道。

“別的不說,你要是也能見天請我這麼一桌子好菜,我也拿劍意來下飯。”

“上次醉仙居你白吃我一頓全席,你可半個謝字都沒給我啊。”

“那是你比劍輸給我的,你還好意思說?”陶師兄說一句話喝一口酒,維古師兄被頂的哭笑不得,只能對着長寧做鬼臉。

長寧拱手道:“陶師兄指教劍意,長寧雖造詣尚淺,亦當全心全意領悟。”

陶然本是嬉笑怒罵俱是平常之人,長寧無論心性脾氣都令他極為讚賞。這段日子相處下來,越來越喜歡這個踏實低調的小師弟。更何況在他看來,自己作為前輩,這些新近師弟們基礎未牢固之際,他代師授業解惑本就是職責之內的事情。

環顧一眾師弟師妹,默默感受着背後大河奔流之聲越過山峰滾滾傳來,陶然握住劍柄。

長寧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豪邁之氣。

追光劍出鞘,劍音如歌,長吟一聲。天空倏忽暗了一暗,於這片昏暗之中,又有一點寒芒從中擠出來,正若落日將沉之時,最後餘暉返照時的那一抹絢爛。偏偏這抹絢爛並不像真的落日那般後繼無力,反而閃耀之後接着光華大作,竟有暗夜返晝的霸道氣象。一劍恢弘磅礴,最終裹挾着那片昏暗直入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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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河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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