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記憶
輪迴鏡中，一片靜謐。
在時間流速高達一千倍的差距下，輪迴鏡靈只能維持一個宮殿大小的空間，好在對於逆宗眾人來說，只要有一個地方可以打坐修鍊就足夠了，而一座宮殿足以分割成許多封閉空間，以供眾人專心修鍊。
其中一個封閉空間內，凌離正專心融合消化血脈，驀地，他睜開眼，便看到黑蓮戒的戒靈淺木的虛影，正在他面前徘徊。
“小子，想不想讓你那寶貝兒子與你和好？”
淺木一臉深意地笑，“我有辦法，你想不想試一試？”
凌離靜靜盯着淺木，開口：“你的主人回來后，真的不會找你算賬？”
淺木老臉一黑，旋即笑道：“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着，我怕什麼？凌離，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片空間內，不經意間會有記憶碎片析出，有些話你說了不算，但我來就不一樣了。”
凌離沉默片刻。
“要我怎麼做？”
……
另一個封閉空間內，蘇不忘雙眸緊閉，正處在將要入定的狀態，忽然間他眼前閃過一段驚悚的畫面，頓時將他驚醒。
“什麼情況？這輪迴鏡還附帶嚇人的？”
蘇不忘自言自語，等待片刻，發現沒有其他動靜后，正要重新入定，眼前唰的一下，又閃過一段畫面。
這次，他終於看清了。
那是輪迴鏡中的一段畫面，是娘和那個人當年在輪迴鏡中在廟會上初次相識的那一幕，他曾被血石附身之時，有看到過相同的畫面。
“難不成這片空間內，還殘留着當年的畫面？”
蘇不忘心中猜測，就在這時畫面又是一變，變成在黑石林蘇九州與嚴子燁碰面，共闖蒼雷洞府的一幕。
這一幕幕源自於黑蓮戒本身的記憶，淺木不需要去竊取嚴子燁的記憶，也能完美還原。
但蘇不忘並不知曉，看到這一幕後，他立刻推翻了之前的猜想。
“這是神仙姐姐和子燁大哥？難不成是子燁大哥的記憶？因為時間流速，導致發生了某種變化，讓我們都能看到其他人的記憶？”
蘇不忘頓時慌了，他的那些記憶會不會也正在被別人看到？
不對！
其他人修為都比我高，可能早就入定，這些畫面他們不一定看得到，很可能只有我看到。
蘇不忘微安，思緒又活絡起來。
既然可以看到其他人的記憶，那麼，那個人的過去，又該是什麼樣的？
他不止一次這麼想過，但礙於顏面，自然不會去當面詢問，甚至只要看到他，都會大發雷霆，拒絕溝通。
在暗中觀察蘇不忘的淺木，見他如此神情，心中頓時嘿嘿一笑，將凌離的記憶畫面一股腦兒掃塞了進去。
蠢驢，等死吧！
這口黑鍋，你背定了！
還想超過我當法寶老大，做夢！
淺木美滋滋地隱去身形，而蘇不忘此刻終於如願，看到了他想看的畫面。
“拜見邪帝大人！”
“邪帝大人！”
畫面中，聖天祠的背景顯現而出，身着玄色戰衣的凌離神色冷漠，一步步走入聖天宮之中。
蘇不忘從未去過聖天宮，此刻不由瞪大雙眼，仔細觀看。
“叫我來做什麼？”
凌離推開大門，面容毫無敬畏，抬頭看着陰影中寶座中的背影，不多時，一道低沉的嗓音在殿內蕩漾開來。
“暗隗谷的天驕，太多了。”
凌離聞言目光一沉，“我知道了。”
言罷，他二話不說轉身離開了大殿。
蘇不忘看到這裏，眼中閃過失望之色，暗隗谷天驕被暗中除去大半，外界都將罪責歸在那個人身上，他心中依然還存着僥倖，認為是他被人潑了髒水，沒想到居然是真的，而且是聖天祠主親自下令。
聖天祠，真是噁心啊。
如此想着，蘇不忘繼續觀看，暗隗谷天驕被滅后不久，就是他脫離聖天祠了，他想知道，那個人為何會突然一反常態，放他離開。
畫面一轉，來到充斥着紫色毒霧的峽谷中，拉近了眼前只剩下紫色迷霧，什麼也看不清。
忽然間，一道血光閃過，慘叫聲響起的同時，一具屍體甩在山壁上，四分五裂。
“啊！！師兄，救我！”
一道身穿暗隗谷真傳弟子服飾的修士倉皇而來，走到一半背後又是一道血光閃過，叫聲戛然而止，凌離蒼白而染血的面孔自迷霧中顯現而出，玄色袍子上千瘡百孔，血液流淌着，與玄色融為一體，若非鏡頭拉得夠近，根本看不清。
或許是從未看過他這般狼狽，又氣喘吁吁的模樣，蘇不忘心口為之一緊，一股異樣的情緒在升騰。
我，在心疼他？
開什麼玩笑？！
蘇不忘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居然會心疼他？
真是犯賤啊！
“凌離，你逃不掉了！”
迷霧中，更多的人影出現，足有數十人，怒火高漲地將凌離團團包圍。
“暗殺我如此多的師弟，你萬死難辭其咎！”
暗隗谷的天驕們根本不給凌離喘息的機會，在為首的天驕一聲令下，所有人一擁而上，群起而攻之。
即便知道那個人最後活着回來了，可蘇不忘看到這裏，還是忍不住緊張。
他是怎麼逃出去的？
正到關鍵時刻，畫面卻是陡然模糊，好似是那個人刻意模糊了這一段記憶，亦或是……不願意去回想。
蘇不忘被堵的一陣難受，這感覺就好像是挺說書的正說到精彩部分，那說書人卻來一句“且聽下回分解”一樣。
不，比“且聽下回分解”還要更難受，除非是他親自去問那個人，否則他永遠也得不到答案。
不過這種難受感沒有持續多久，蘇不忘就被下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畫面中出現偌大的宮殿，映照出端坐在寶座上玄色衣袍的側臉，不多時，蘇不忘看到自己從殿外走來。
他記得那時凌離回來不久，在此之前應該就在暗隗谷中浴血廝殺，如此短的時間間隔，他身上的傷勢，不可能好轉，甚至極有可能還在重傷狀態。
可當時的他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也就是那一天，他一反常態地答應了自己脫離聖天祠，不加阻攔。
直至今日，蘇不忘依然記得那一天究竟有多麼喜出望外，就像是脫離了籠子的鳥兒，終於有機會翱翔於天空。
這時，畫面正巧放到自己從聖天祠大陣中消失。
蘇不忘微微一怔，他忽然意識到這是那個人的記憶，也就是說…他自始至終都在關注着自己，而不像當初他認為的那樣，對自己的死活絲毫不關心。
唰！
畫面重新回到邪帝大殿中，接下來應該是自己離去后發生的一幕。
蘇不忘精神一振，目不轉睛，生怕錯過任何一幕。
就在他聖天祠結界關閉的那一瞬，黑色宮殿中，白髮青年輪廓分明的臉上，浮現出難以言明的苦澀。
蘇不忘差點以為自己眼睛看花了，這樣的表情，居然會在那個人臉上出現。
是因為我？
蘇不忘心跳如鼓，便在這時，一聲嘆息彷彿在耳邊響起。
“就這樣放他出去，宮主那邊，你不好交代。”
一面破碎的鏡子亮起光芒，蘇不忘木然地看着畫面中的一幕。
原來是這樣，突然放他離開，只是因為聖天祠主突然決定讓他入贅皇興殿，而那個人不願，不願對不起娘，所以…放他離開？!
“怎麼可能？”
蘇不忘笑出了聲，沙啞的聲音嚇了自己一跳，“那個人居然會為我着想？究竟是我瘋了，還是這個輪迴鏡瘋了？”
“邪帝，又怎能為情所困，至少在其他人面前，我不能。”
聽到畫面中玄色身影說出這句話，蘇不忘身子驀然一震，陷入沉默。
他已非初出茅廬，很多事情已經從外界得到證實，他的娘並非什麼聖天祠的侍女，而是當年禍亂青水界的蘇聖女，當年他為什麼要騙他？
“邪帝大人，宮主有請。”
正在蘇不忘沉思之際，畫面又是一轉，再次進入紫黑色巍峨大殿之中——聖天宮。
“凌離，你可知錯？”
“宮主大人，你在說什麼，我何錯之有？”
“本座還沒跟你算賬，玷污我凌氏血脈，你倒好，竟還護着那小雜種！”
蘇不忘眼看凌離被擊飛吐血，心像是被生生剜開，劇痛難當。
”弟子不小心，將陽玉面弄丟了，還請宮主責罰。”
“混賬！你以為這樣，我就找不到那野種了？本座怎會有你這般愚蠢的子嗣！”
“就為了一個從外面帶回來的野種，你竟敢不顧聖天祠的未來，違逆我的命令？”
“給我滾！”
……
蘇不忘兩眼無神，靜默片刻，他目光重新凝聚，神色專註地繼續看着記憶畫面流轉。
而後，他看到了許多。
原來，因為那離恨碑，他不得不受聖天祠控制，而你離恨劍使用的代價，竟是吞噬壽命，是以他才會年紀輕輕，滿頭銀絲。
名聲在外，他為了保護自己，不得不選擇疏遠，否則但凡他表露出一絲喜愛，不談外界，但是聖天祠中的敵人，就足夠殺他一萬次！
就連他一直在外能活命，也是那個人與聖天宮主對抗的結果！
可笑自己，居然一直以為運氣好，遇到了方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