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

第六十九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

春意遲遲,日暮流金,海棠含雨,?晚霞塗染飛絮,亂花隔窗送芳。

在一片沁人心脾的芬香之中,顏琤醒來,整個人虛脫無力,側目一看,便對上蕭澈明眸。

蕭澈展顏一笑,端過湯藥,舀一勺輕吹,遞給顏琤:“先喝了葯,你體力才能恢復。”

顏琤渾身酸痛,面色蒼白,卻依舊忍痛指着蕭澈的唇,有氣無力道:“喂我!我才喝!”

蕭澈面上無奈,心中卻喜不自禁,只這一語便讓他覺得苦盡甘來。

蕭澈最後一口湯藥渡給顏琤之後,並未起身,而是將尋常的喂渡變成冗長一吻。

顏琤不似清晨那般嗜血,他足夠溫柔的唅吮着蕭澈紅腫的雙唇,沾滿葯香的舌不斷深入,陶醉在這久違的溫存之中,似乎染上了另一種劇毒。

二人鼻息漸漸灼人,起伏的胸膛預示這一吻早已偏離了最初的意味。

顏琤因着白日毒發體力不支,他輕推蕭澈,呢喃之聲溢出:“子煜,夠了!”

蕭澈卻不並想結束,他輕輕扣住顏琤的雙腕,雙唇炙熱,與其廝磨,交錯。

他只要想到清晨顏琤為了索愛那般折磨自己,他心中無限的心疼便全數化作此刻的溫柔滿足顏琤。

許是慾念許久未宣,許是顏琤足夠讓他心疼,蕭澈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探入顏琤裏衣,愛撫着身下漸漸升溫的軀體。

對方指尖的涼意讓顏琤身體微顫,最後的理智也已崩斷,沈醉在熟稔的幽香之中。

顏琤搭在蕭澈肩頭的手撕扯着對方外衣,主動去解蕭澈的腰帶。即使蕭澈舉止輕柔,可顏琤還是因體力不濟而低喘呻吟。

二人身上慾火已燃,根本無法撲滅,只能彼此迎合才不至焚身。

屋內燈火搖曳,春情媚意。房門未關,屋外漸進的腳步聲讓房內二人頓時愕然。

顏琤已然赤身,蕭澈驚慌之餘落下帷幔,拉過錦被蓋在顏琤身上。自己則起身慌忙整理衣物,走出門去。

王伯在門口站畢笑道:“將軍,秦大人來訪,在正堂等候。”

蕭澈聞言,迎着夜幕,連忙去往正堂。

堂內燈火通明,秦安正坐着喝茶,旁側卻還有一人,蕭澈未曾見過。

秦安見蕭澈頭髮微亂,頸處佈滿點點紅印,便調笑道:“看來秦某來的不是時候。”

蕭澈心虛尷尬道:“無妨,無妨,我與阿璃正好閑來無事。”

秦安笑意更濃:“想來王爺之病也已好轉。不過蕭將軍還是仔細些好。”

蕭澈回笑着岔開話題道:“秦兄夜深造訪,可有急事?”

秦安隨即正色道:“家師這幾日,整天翻遍醫書要為王爺配製解藥,都快走火入魔了,他平時似頑童一般,什麼事都不發在心上。這次卻因若楓……,終究於心難安。

又怕你忙於政事,無人在王爺身邊保護,遂派師弟江堯前來任這護衛一職。不知蕭兄與王爺意下如何?”

蕭澈聞言,注視着秦安身後之人,乍一看去,樣貌的確和若楓有幾分相似,可眉宇之間卻沒有若楓那般呆愣,雙目靈動,盡顯睿智,手持長劍,武功想來定也不弱。

可蕭澈卻回絕道:“替我多謝先生美意,另外阿璃近幾日也漸漸能控制毒癮,讓先生別在費心了。

只是阿璃如今還不知道若楓一事,我怕貿然來人,他會起疑。先生所選之人定能勝任,蕭某自然毫無疑慮,只是此番怕是要秦兄白跑一趟了。”

秦安笑道:“來之前我便同師父說過此事,他非不聽。也罷,這件事的確不宜操之過急。”

秦安話音剛落,身後江堯拱手出言道:“將軍,師兄,可否聽江堯一言?”

蕭澈好奇的點點頭。

“江堯認為,王爺親衛之死如此瞞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時間越久,王爺知情后的反應越強。倒不如向其說明,王爺並非稚童,他會明白眾人的苦心,且他此番遭此不測,身邊斷不能再無幫扶之人,江堯來此,正是應時而來,必會對王爺忠心耿耿,護其安好。”

蕭澈聞言與秦安相覷,也覺有理,如今他也不知如何開口解釋若楓一事,的確棘手:“這幾日我和阿璃形影不離,生怕有事,早已不朝多日,又怕皇上起疑,的確力不從心。既然先生推舉,那便留下吧!多一人護着阿璃,蕭某自當放心。”

秦安見此事已妥,便也告辭離去。王伯去玥璃院收拾廂房,此刻正堂只有蕭澈與江堯兩人。

蕭澈唇角微揚,端着茶盞輕呡,忽然出手,將手中之物朝江堯襲去。

江堯雖未提防,卻身形極快的側身躲開,剛回神,蕭澈出掌便向其逼近,凌厲的掌風讓堂內燭火搖曳。

江堯也以拳掌相搏,並未用劍,蕭澈招式未出,對方便已知曉攻擊何處。

二十招后,蕭澈撤招回身,抬手阻止,點頭笑道:“不錯!”

江堯畢恭畢敬的端行一禮道:“多謝將軍。”

蕭澈看向對方,只覺此人言語行事滴水不漏,比若楓更加圓滑。不知顏琤作何感想,蕭澈倒是甚為滿意。

蕭澈與其同回後院,他不敢離開顏琤太久,邊走邊道:“你來時想必先生已和你說過我和阿璃的事吧!”

江堯立刻止步,俯身道:“江堯只受命保護王爺,其他的,江堯不知。”

蕭澈輕笑:“你不必多心,若你真要盡心保護阿璃,便得事事以他為先,如果連他的喜歡都不能理解,心存芥蒂,必不會全力以赴,你可懂得?”

江堯細細思忖片刻道:“王爺之心,江堯懂得。世人難容之情,江堯更是體會至深,將軍不必試探。”

這一語倒讓蕭澈略顯狹隘,他竟不知眼前此人竟也有一番難言的過往。

蕭澈輕輕拍着江堯的肩膀正欲道歉,忽然樰夢齋中,傳出瓷物碎地之聲。

二人大驚,連忙奔去房中。

顏琤上身依舊未着一衣,此刻渾身顫抖的在屋中亂轉,看到蕭澈更是滿心愧疚。

身後江堯也跟了進來,便看到眼前顏琤發狂的一幕。

顏琤面部因隱忍至扭曲,渾身顫抖,目眥盡裂。雙腿痙攣,漸漸跪下,伏在地上嘔吐不止。

蕭澈見狀,只覺心如刀鋸,泣血難言。他看着顏琤受毒癮折磨,只覺比顏琤更加痛苦。他輕撫顏琤的後背道:“阿璃,這次不找繩子了,我給你葯。”

太醫所料不差,顏琤戒毒,最先妥協的便是蕭澈。

蕭澈從衣袖中拿出寒食散,正欲給顏琤服用。旁側人影一閃,手中之物便被奪去,扔在地上踩爛。

蕭澈尚未回神,顏琤便起身發瘋似沖向江堯,怒吼咆哮。

江堯依舊不慌不忙,抬手披掌,顏琤驟然後仰,不省人事。

蕭澈接過顏琤,難以置信的看向江堯。

江堯單膝下跪道:“將軍,此毒不得不除,不然王爺必死無疑,這其中利害您也知曉,只是於心不忍而已。可若三番五次遷就王爺,只是害他愈陷愈深。王爺戒毒最大的阻力不是他的意志薄弱,而是您心慈手軟。若日後將軍再如此,那便讓江堯代勞吧!”

蕭澈自嘲着點頭,回身將顏琤放在床上,再用繩子將其捆綁。

江堯所言不虛,蕭澈一次次的退讓終究有負顏琤所託,他壓下心中不忍,靜靜等着顏琤醒來,再度惡戰。

半月光景,毒發似幽靈一般出沒,蕭澈經歷了今生最絕望的詭暗,黝黑長夜裏,只剩迷惘熟稔的呻吟似火焰灼心。

似寒來暑往,似苦盡回甘,痛盡重生,柳暗花明。

半月之後,顏琤除體乏虛弱,也與尋常無異。

江堯在側幫忙,蕭澈得力不少。顏琤知道江堯來歷后,對其也禮遇有加,無半分主僕之意。

傍花隨柳,春意盎然。滿院柳絮紛飛,猶似冬雪,零落一身。

這日黃昏,蕭澈陪着顏琤在後花園欣賞滿園春色,東風嫻靜,細柳垂金,顏琤望着晚霞,只覺無限美好。

“子煜,近幾日我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明日你陪我去鍾府探望探望師父,順便和若楓告個別。”

蕭澈腳步一滯,並未提防顏琤突然發問:“阿璃,再等等,等你徹底好了,等你……”

顏琤語氣平和,打斷蕭澈:“等你瞞不住我了,對嗎?”

“阿璃,你……”蕭澈遲疑證實了顏琤的猜測。

顏琤那日去若楓卧房,一物未少,心中便有不詳之感。如今只是一試,蕭澈目光躲閃,便說明了一切。

顏琤不住的後退,難以置信的搖頭,短短一月,先失親人,后失兄弟。

全天下皆知鍾塵犯上作亂,被就地正法,只有他不知曉。顏琤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蕭澈連忙俯身正欲扶起顏琤,顏琤忽然抓過他的衣襟,將心中的委屈哀傷,自怨自艾全數化在手掌,狠厲的掌摑着蕭澈,推搡怒吼道:“為什麼不攔着他?為什麼要救我?又為什麼不告訴我?蕭子煜,你混蛋!”

蕭澈並沒有反抗,他抱着顏琤任由對方發泄,他知道顏琤心中不快,只有發作出來才不會積怨於心。

直到蕭澈嘴角鮮血溢出,顏琤也才停下,再不抑制悲痛,號啕大哭。

蕭澈輕輕將其抱在懷裏,伸手輕柔的撫順着顏琤的後背,疼惜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對,阿璃有任何委屈沖我就好,不要自責。若因此讓你多添一樁心事,若楓死不瞑目,我也難辭其咎。”

顏琤委屈哀嚎道:“子煜,他也只是長我一歲的兄長,尚未娶妻,也未盡孝,如今因我而亡,我素日苛責以待,他從未埋怨半分。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錯!”

那夜酒醉,本非蕭澈貪杯,而是若楓在酒中下藥,他是抱了必死之心的。

顏琤痛恨自己更甚仇敵,三年光景,他無數對其次痛斥,責罵,懲罰,可從未存過半分疑心,更未待其如奴。顏琤雖不曾言明,可他是真心將若楓當作親人來看的,如今也因自己喪命,他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二人在落日熔金之中,跪地相擁而泣,以寄哀思。從此,他們只能足夠強大,才能不讓至親枉死。

即使這條路,千難萬險!

平定西北雖勝卻也讓大虞警醒,乾德十六年四月初一,皇帝頒佈聖旨,重建神武,乾武兩軍,合稱“神乾軍”,徵兵五萬,駐守王都,是為大虞最強鐵騎。

御林軍依舊城外駐紮,擴兵至七萬,分設左右衛,之前三萬舊部依舊由謝霆統領,左右衛都統直接受命皇上,各領兩萬。

禁軍領兵之權依舊在皇上手中,可為這神乾統帥一職,朝臣從長安殿吵到上陽宮。

皇上不耐煩道:“朕要爾等前來,不是聽你們吵架,朕要的是人選,最合適的人選。何相提議兵部出人,兵部卻說難以勝任,周卿推舉蕭澈任職,謝卿又道其難堪大任。當初領兵征西便是如此,現在還是如此,我大虞難道連一個一軍統帥都找不出來嗎?嗯?”

重重的拍案聲傳來,眾臣立刻噤若寒蟬。

皇上見狀,更加惱怒,掃視群臣,依舊未看到蕭澈,出言喝道:“蕭澈呢?”

李崇連忙回道:“陛下,蕭將軍還是稱病不朝。”

皇上聞言,立刻橫眉立目道:“周卿年逾古稀,還日日早朝,他年紀尚輕偶染風寒便已快一月不朝,成何體統?”

謝霆連忙解釋道:“陛下,春日回暖,疫病肆虐,蕭將軍在西北身負重傷,回京之後自然體質稍弱,未能抵擋,遂多日不見好轉。”

皇上聞言,也緩和道:“李崇,今天晚些派御醫前去瞧瞧,若已無礙,讓他明日便來上朝。”隨後看向眾臣道:“此事容后再議,蕭澈乃三品武官,又有戰功在身,不得不考慮他的提議。先退下吧!”

朝臣如釋重負,告辭離開。

謝霆剛剛走出上陽宮門便問周良:“周大人,神乾軍統帥一職非同小可,皇上驟然將兵權放出,定不有殺招。神乾軍的兵力武力幾乎能撼動金陵。澈兒年輕,入仕不久,哪懂為官之道,您又為何竭力舉薦?”

謝霆知道,皇上心中猶疑時最信周良之言,若非動心,方才不會刻意提及。

周良笑道:“只怕謝將軍不是擔心他難以勝任,而是他鋒芒畢露,恐惹禍上身。

神乾軍統帥一職何等重要,百官皆知,幾乎是皇上的身家性命都交於其手。老夫舉薦蕭澈原因有三,

其一,他有戰功在身,又是謝老將軍親徒,無論是任職或是領兵練軍,皆能服眾;

其二,聖上既有殺招,卻還不得用,此人必得赤膽忠心,足智多謀,既能與聖上周旋,也能奪過明槍暗箭。放眼朝中,兼具二者之人除了蕭澈還有誰?”言至此處,周良便已停下。

謝霆困惑道:“那第三呢?”

“第三,蕭澈若為神乾統帥,他與宣王的事,自會重新思忖。說白了,老夫也算是做一回惡人,棒打鴛鴦了。”

言畢便大步離開,留下謝霆一人錯愕,他自然不知周良竟為蕭澈考慮至此,而最後一條不僅是在保蕭澈更是在保顏琤。

秦安離開皇宮便繞道王府,將宮中發生之事盡數告知:“蕭兄,你意下如何?”

此等大事,蕭澈卻未加猶疑道:“無論是誰出任統帥,都不是我。”

“為何?”

此刻正堂只有二人,顏琤卻在後門聽得真切,蕭澈尚未言明理由,顏琤只覺心中熱流迴環。

“秦兄聰穎無雙,你已然知曉答案,又何須問我?”

秦安見蕭澈如此直言,尷尬笑道:“不錯,不錯!可皇上卻有意於你,不然不會等你上朝,蕭兄,有些安排便是宿命。

你若領了此職,與宣王只怕是得風流雲散,各自安好了。可你若不領此職,天威震怒,小人得意,日後若想害你定不會有所忌憚。

我知你與王爺走到現在有多不易,可你二人何去何從是你無法躲避的思量。蕭兄,慎思!”

蕭澈並未回應,而是笑道:“秦兄可有心儀之人?”

秦安一愣,假裝慍怒道:“我同你說正事,你調笑我是何故?”

蕭澈卻正色道:“若你心有良人,便懂我之痛了。秦兄,我只是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可這並非過錯,不容於世便要妥協,我如何對得起阿璃的一片真心?”

顏琤遭此大劫,蕭澈心性變化也是常理,可秦安終究不免為這二人擔心:“蕭兄可有想過,你是你不領職,聖上還是會知曉你二人之事,到那時你打算如何?”

蕭澈聞言,卻沉默不語。他也沒有想好。天子御弟,如何能與天朝將軍苟且,這在皇帝眼中早已不是欺君這般簡單,而是十惡不赦!

秦安也不忍相逼,話鋒一轉,言論別事。

顏琤憂心忡忡的走回後院,江堯跟在身後,一言不發。

顏琤還沒有習慣身側是旁人,總會不經意間喊錯名字,江堯也並不在意。

此刻顏琤依舊忘情道:“若楓,是否因為我,子煜才不能盡心竭力做他想做之事?”

“王爺,愛皆自私,你並無過錯。”

顏琤詫異回首,啞然失笑:“下次若再喊錯你的名字,本王認罰。”

江堯再坦蕩泰然,見顏琤這般傾世笑顏,也愕然不已,連忙拱手道:“屬下不敢。”

顏琤笑意更濃道:“有何不敢?你來不幾日,本王便知你絕非尋常下屬,就像此刻,你雖拱手俯身,本王卻未感受到你半分惶恐,你久居江湖,如今雖身在王府,也無需刻意拘禮。本王喜歡你坦誠相待。”

江堯聞言,也便不再多禮,相處幾日江堯只覺師父所言不虛,顏琤的確慧心巧思,玲瓏無雙。江堯也時刻不敢忘卻師父所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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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道使君無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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