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午夜亂葬崗，鬼市天光墟

在女魃答應我可以用一條命換取力量的時候，我心裏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我的命，我以為她要殺了我，然後讓我成為她那樣的厲害角色。

女魃揚手在我腦門上狠狠戳了一下，怒道：“老娘的命還在你這脆弱的身體裏，我要是現在殺了你，跟自殺有什麼區別，你腦子讓豬踢了嗎？”

然後當晚午夜，女魃把我從家裏拉出來，直奔青城山東邊的一塊亂葬崗。我這才知道，她口中所說的那條命是什麼。

我驚訝道：“買命？這地方連個活人都沒有哪裏來的命可以買？”

女魃根本不想搭理我，在一片亂七八糟的墳包前掐指一點，綠油油的鬼火像是一串路燈，明明滅滅亮了起來，竟然剛好在這亂葬崗中開出一條羊腸小路。

女魃道：“我說的命不是普通的生人之命，在陽間當然買不成，所以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普通活人可是進不去的，楊戮，等下進去的時候身體先交給我，不管看到什麼你都不要驚訝，即便已經亂作一團，你也千萬不能強行控制身體行動，今天連個月牙都沒有，我的力量大不如前，你的意念如果太過強大的話，很容易就可以把身體搶走，到時候被人發現你身上的陽氣，我們可就出不來了。”

我點點頭，示意她知道了。眼睛一直緊緊盯着那彷彿螢火蟲一樣的鬼火。

天黑風高，亂葬崗在兩座大山中間的山坳里，風大時卷過樹尖兒，整個山谷都跟着凄厲的嚎叫，像是有莫大的怨氣沒解，正等着有人過來填補內里的煩躁。

而在我們面前開出路來的一串綠油油的鬼火還會在風中搖晃幾下，照出裡外高高低低的墳包，大大小小、歪歪斜斜的墓碑。這畫面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恐怖片，好像每座墳頭上都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隨時都會有小鬼爬出來撲到我臉上，跟我來個面對面。

這感覺說不上多好，我為了不讓自己再亂想，強行把視線落在了那些歪七扭八的墓碑上。這些墓碑看起來有點年頭了，很多還是木頭砍出來的，上面的字都已近看不出來了，估計也不會有人過來祭拜。

我記得在青城山的縣誌上看過關於這裏的記載，好像說這裏曾經是個戰場埋屍地，後來埋的多了，飢荒時候死的人也一起丟進來埋，天長日久，這裏已經成了一塊禁地，據說凡是在夜晚靠近這裏的人，最後沒有一個活着出來的。

再聯繫女魃剛剛對我的警告，那些沒有活着出來的人，可能都被吞了也說不定。

女魃就在這些墳包和鬼火中深一腳淺一腳走進了亂葬崗最裏面——一座看似闊綽的“大墓”門面前。這墓前立了一塊半人高的墓碑，上書兩行大字，但都是用古書寫的，我一個字都不認識，只看到了上面有個類似“貝”的部首，應該跟交易有關。

女魃蹲下身，敲門時的在墓碑前輕輕扣了三下，瘮得我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冒白毛汗。

女魃自然也感覺到我的緊張了，在心裏怒道：“怕什麼怕，以後要見的地方比這可怕多了，你難不成還能在門口就回頭不去！忍着點，開門了！”

話音剛落，那半人高的墓碑竟然真的像是一扇門，發出一陣石頭挪動的聲音，從裏面打開了。

女魃一矮身，走了進去，而進了那門裏之後，我心裏恐懼迅速被驚奇取代了。

這裏面寬敞的程度竟然像是個城市，沿街有許多小販擺了攤位叫賣，女魃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還特意往身後，我們來的地方看了一眼，原來在外面看只是一座墓碑的地方，在這裏面看，竟然是一座寬敞的城門，門邊有一塊像是界碑的石墩，以楷書寫着“天光墟”三個大字。

這個地方我在書里曾經見過，但說的是天亮之前交易冥器的地方，跟眼前這個天光墟相去甚遠啊。

女魃感覺到了我的疑惑，道：“陽間的天光墟，只是不過是早年間有人偶然得以窺探這裏之後照貓畫虎，照這個樣子擺出來的市場，藉著天色暗淡看不清真相，讓人撞大運，可實際的天光墟卻是個陰間之物交換的場所。”

她一邊說一邊繼續往裏面走，人群從身邊走過，我也得以近距離觀看這些買賣之人，果然沒有一個活人，而他們擺出來賣的商品，也都是些眼珠、陽壽、厲鬼符咒等在陽間不會出現，但都面向陽間使用的東西。

女魃進了一處裁縫鋪子，寬大的店面牆上掛滿了各色布料，臨牆放置的架子上也擺着各種款式各種花紋的布匹綢緞。而在那大大小小的桌子中間，一個小夥計趴在布面上正打盹，有人進來，也沒聽到。

女魃在他腦門上狠狠彈了一下，“起來幹活！”

小夥計嚇了一跳，鼻涕泡一下吹破了，眯着眼睛發起火來，“誰，誰彈我！”

女魃哼笑了一聲，道：“你小子不好好乾活還在這裏偷懶，還有臉大吼大叫，真是給了你個好差事啊。”

夥計剛看到女魃，應該說剛看我那張臉時應該還是想發火的，可一聽這說話的語氣又覺得耳熟，目光變了變，我忽然有一種被人看穿了的感覺，整個人都有點發虛。

那小夥計沒過一會兒，麻溜擠出了個笑臉，道：“哎呀，我當是誰，原來是姐姐，你可有個幾百年沒來我這玩了，我還以為你都把我給忘了。”

女魃在夥計湊上來之前突然下手拎住了他的耳朵，道：“少給而我來這套，你們掌柜呢，叫他出來，我有事找他。”

小夥計疼得吱哇亂叫，“疼疼疼，掌柜在屋裏給人縫衣服，您進去就是，先鬆手先鬆手。”

雖然這一下沒有捏在我的耳朵上，但是看那小夥計掙扎的表情，應該是不輕。

而且聽小夥計跟女魃的對話，他們應該很早以前就十分熟悉了……

女魃放了夥計的耳朵，順着旁門進了後院，果然在後院的大槐樹下看到了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正面對着我們的人是個看起來十分慈祥的老者，鬚髮皆白，眉眼低垂，正在說著什麼。

而背對我們的人看起來則是個年輕人，大概三十歲左右，衣着體面，身形清瘦。

老者遠遠看見女魃進來朝年輕人打了個手勢，然後招手示意進來，女魃也不客氣，在那年輕人身邊落座，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我這才看到了年輕人的正面，又是微微震驚，對女魃道：“活人？”

女魃嗯了一聲，道：“應該跟你差不多。”

我更是震驚，“你的意思是，他的身體也有東西。”

女魃道：“是，而且身份高貴，不會在我之下，”頓了頓，解釋道，“這天光墟有三個接客守則，第一，不曾無辜殺人；第二；要有足夠威望；第三，身份要尊貴；想要進來，必須要滿足以上三點，就算是有一點差錯，也是找不到這扇門的，可見你眼前這小白臉體內的東西，道行也是頗高。”她說完了，對方也正好看過來，兩人對了個眼，都擺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女魃還在這間隙對我哼了一聲，道：“青山溝那些凡人若真是我殺的，我今天根本進不來天光墟。”

我：“……”

那人這時問了老闆一句，“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老闆掐着鬍子，一臉高深，道：“倒也不全是死局。”

那人立刻遞上一張五十萬的支票，“請賜教。”

老闆笑了，收起支票，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女魃正喝茶，萬沒想到會突然扯上自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老闆的賜教結束了，年輕人若有所思地看了這邊一眼，轉身就走了。